風向前拂動她的髮絲,在花海中掀起陣陣波浪。


    花葉之間,一條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先是像旗幟一樣豎起,而後朝她晃了一晃。


    虞瑤懵然眨了眨眼。


    伴著淡淡花香而來的,是一隻黑背黑臉、白頸白腹,俗稱「烏雲蓋雪」的貓。


    它輕巧地挪動四隻白色腳爪,姿態優雅地朝她走來,一身黑色長毛在陽光下油光水滑,眼瞳瑩綠一如方才螢蟲的光芒般,正將口中銜著的一隻雀鳥小心翼翼放下,擱在虞瑤露出裙擺的赤足之前。


    她從未在夢境中見過這隻貓。


    可對貓送來的雀鳥,她卻有些印象。


    這種頭頂一簇鳳羽的雀鳥,生性活潑,非常親人,是修真界中極為常見的靈寵。


    即便茯苓宗找不出一模一樣的藍羽金冠雀,宗中與之體型相似的靈雀卻不在少數。


    那些五顏六色的小鳥,成天在靈樹靈花之間嘰嘰喳喳,吵鬧歸吵鬧,倒也別有一番生機。


    然而,地上的靈雀翅羽貼在身側,雙目緊閉,脖頸間橫貫著一道帶血的傷口,此時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沒了呼吸。


    那個一力導致它死去的殺手,正乖巧地坐在虞瑤跟前,抬起腦袋對她張大瑩綠的眼,蓬鬆順滑的長尾在身後輕輕晃動。


    它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它似乎……在等她的一個誇獎。


    虞瑤彎下腰,視線在靈雀的屍身上停滯半晌,看著風吹起它頸間帶血的細羽,久久沒有動作。


    空氣中的血腥味並不十分清晰,她卻能從靠近自己的黑貓身上,聞到一種極為熟悉的氣息。


    那與扶桑花的淡香不同,是一種更為清冷的香氣。


    她似乎曾在晏決的衣袍和發間,聞到過這樣的冷香。


    虞瑤下意識地伸出手探向貓的腦門,它已側過身,似乎要從她的眼皮底下溜走。


    黑貓的被毛纖長且富有光澤,可在它的脊背兩邊,卻有幾處皮毛稀落之處,隱約透出令人不安的紅色。


    虞瑤急匆匆地掀開它的被毛,才發現它的皮肉之上,斜錯著幾道懾人的深紅傷疤。


    她愣了一愣,有些出神地感嘆,「雖然你是一隻貓,但你跟他……還真像。」


    被她撫過脊背的貓兒留下那隻斷氣的靈雀,轉身鑽回花海之中,黑色背影一瞬間融入滿目翻卷的紅浪。


    「等等我!」虞瑤起身跟上,還沒邁出兩步,眼前景象已然發生變化。


    天光由上空灑下,帶著無從抗拒的威嚴。


    虞瑤仰首望去,看到高聳入雲的仙山,看到仙山之上一片碧綠的樹影,看到雲霧繚繞、仙鶴齊飛,一切都壯闊得不似人間景象。


    這令她感到一瞬的渺小。


    半晌後,她茫然收回視線,挪動腳步,卻在餘光中瞥見,自己正踏在白色玉石鋪就的地麵上。


    那雙赤足緩慢而堅定地朝前邁去,一步又一步,但不知為何,腳下卻沒有任何踩在石板上的實感。


    風在耳畔呼嘯,可她身上也沒有一絲一毫被風拂過的觸感。


    虞瑤不曉得自己是怎麽了,也不確定自己要去往何處。


    她隻是隱約知道,他在等她。


    應著冥冥中的某種召喚,虞瑤恍恍惚惚地穿過仙門,經過雲池,路過雪蘭樹,步入庭院,最後回到了那扇黑色雕花木門前。


    她怔在原地,緩緩抬手。


    心中忽然升起強烈的期待,仿佛隻要她一推開這道木門,她想見的那個人便會出現。


    伴隨門開時的輕響,虞瑤眼前光影交錯,再定神時,她己然身形瞬移,坐回一張似曾相識的雕花木床上。


    便在這時,她又看到了曾在夢中見過的少年。


    那個在夢中,被她以「阿遠」相喚的少年。


    那個與晏決有七分相像的少年。


    那個連腦後護身簪,都與晏決幾無二致的少年。


    而少年低頭跪在她的床前,正併攏雙手,將長柄湯勺遞給她。


    她猶豫著從少年手中接過長勺,深入湯汁,攪動不過三兩下,便赫然撈出雀鳥的一截頭頸。


    隻見雀眼渾濁,已無生機,卻仍駭人地圓睜著,如同是要泣訴冤屈。


    「這是什麽?」她丟下勺,不安地追問跪在床前的少年,「阿遠,這是什麽?」


    「這湯裏,便是徒兒的靈雀。」少年的話語冷冰冰的,沒有什麽情緒。


    仿佛那並非是他的靈雀,而是他隨手獵來的一隻野鴿,燉了便燉了,無甚好在意的。


    她愕然至極。


    尋常的人,哪怕對僅僅餵過幾頓的小貓小狗,都很難沒有一點感情。


    更何況,是靈雀這種一旦與人結契、就對主人不離不棄的存在。


    可他呢?他都做了什麽?


    他不但將靈寵宰殺,還燉成湯,堂而皇之地端給他的師尊。


    世上怎會有這樣可怕的徒弟。


    她受到極大衝擊,聲音明明無力,卻還拚命沉住,「你可記得,宗門給弟子分發靈寵時,讓你們立下什麽誓?」


    「記得。」少年回得一板一眼,像在說別人的事,「靈寵的主人,應當盡心照料它。」


    「既然記得,為何破誓?」她指著湯盅,聲音因為壓抑的憤怒而顫抖,喉間滯澀愈發濃烈。


    「徒兒聽聞,靈寵的骨與肉,於修士而言,是上好的補品。」少年一動不動地跪地說著,卻字字驚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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