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胡春來出了門,章杏就說道:“走吧,咱們出去逛逛。”


    孫寶珠神色嚴肅,搖了搖頭。


    章杏笑著摸了摸鼻子。自己這調虎離山計果然使得不好。“我不去遠處,隻是附近看看。姚先生不是就在對麵的達仁堂嗎?我們先去看看他。”順便跟姚先生打個招呼,一會若是胡春來回來見不到她,一準會往達仁堂去,也免得他著急。


    達仁堂就在趙家米鋪的對門,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孫寶珠陪著章杏過去了。在鋪子忙活的活計見進來個生人,立時熱諾招呼道:“小姐請進,不知是拿藥還是求診?”


    “姚先生在嗎?”章杏笑著問道。


    “在的,在的,您請稍後。”夥計招呼說完,立時轉到小隔間通報。沒多會,裏麵先出來一老一少的兩人。老者滿臉病容,被少年攙扶了。少年邊走邊道謝。姚先生隨後而出,詢詢說道:“這幾日藥一定要按時用了,切忌再莫忘服。”


    送走這兩人後,姚先生轉頭看向章杏,微笑說:“章小姐看來大好了。”


    章杏笑著說:“是姚先生醫術高明。”


    姚先生掀了簾子請了章杏進來,替章杏診了脈,又問她近來歇息情況,點頭說道:“恢複的不錯,上次那藥既是吃完,就不用再服了。這天還沒有凍起來,小姐確實該多出來走走。”


    章杏抿著嘴瞟了孫寶珠一眼。她聽得比她還仔細,神色中立時現出一抹放鬆來。其實章杏對自己這病心裏還是有算的,先前雖是刻意,到底在鄉間打磨了那麽六七年,也不是那麽容易就倒下。來了這地,吃得好喝得好,又心寬,自是恢複得很快。是魏閔文被嚇到了,方才認為自己是紙糊的。


    “雖然藥不用再吃了,但是小姐還是需得注意,莫要再著了寒氣,女子到底不同男子,容易坐下病根來。”姚先生仔細交待說。


    章杏見他不是一回兩回,與這位姚先生算不得陌生,見一時沒人求診,便問道:“姚先生是這裏的人嗎?”


    姚先生的手頓了頓,笑著看她一眼,回答:“不是。”


    章杏心裏略有些失望,她還想找個人問問當地風俗民情呢。


    “我們對麵米鋪子是不是要換東家了?”姚先生看了章杏一眼,笑著問道。


    章杏也笑了笑。魏閔文盤下鋪子的事情瞞不了人,裏麵都清掃的幹幹淨淨了。作為對門達仁堂自是知道一清二楚,“我哥哥接下了對麵的米鋪。”


    “魏爺好大的手筆。”姚先生一邊收墊枕,一邊讚道。趙家米行位於京口中心地段,算得上是當地米糧行的頭一份了。


    章杏陪著笑了笑,沒再接話。外麵傳來一陣叮咚聲響,她轉過頭去。原來是下起了雨。


    姚先生往外麵看了一眼,“哎呀,下雨了,章小姐可有帶傘?”


    “沒有,不過我家下人馬上就來了。”章杏笑著說。她一心隻想過來看自己的鋪子,哪裏記得看天帶傘?不過胡春來去找馬車了,也差不多快到了。


    姚先生笑著說:“那就先別急著回去,小心別淋了雨。這會這裏也沒什麽事兒,你們就多坐會。我外麵還有藥方子要理,就先出去了。”


    姚先生出去之後,章杏就坐在窗邊看雨。雨下得並不大,外麵行人還有些,不遠處渡口的水氣翻騰上來,和著蒙蒙細雨,眼前的江南小鎮仿似一幅美不勝收煙雨畫。有少女持著桐油雨傘從那邊的青石巷裏款款過來,翠色的裙擺上點綴的花兒跳躍著,漸漸近了。章杏看得入迷,不由得伸長了脖子。那少女走出巷子,徑直往達仁堂過來,到了門口,收了傘,從窗格裏卻隻能看到一頭鴉黑了。


    章杏轉回了目光,正從簾子縫隙裏窺看。那隔簾一下被掀開了,一個肌膚白皙,眉目秀麗溫婉,身形欣長的少女正在門口,吃驚的看著章杏,那聲“爹”的尾音像是被掐了似突然斷掉了。


    章杏也驚訝的站起身來,她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石頭的師姐姚明珠。


    “章,章杏……”姚明珠遲疑叫道。


    “姚姐姐,你怎麽會在這裏的?”章杏驚喜說道。


    “我,我……”姚明珠手拿著雨傘,眼睛往裏四下看,那樣子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這時姚先生的聲音響起了,“明珠,你怎麽來了?”


    章杏聽得姚先生說話,心中猛地一炸。姚明珠,姚先生,原來替自己看病的這位姚先生就是姚明珠的爹,石頭的義父,青蒙山的三當家姚青山!


    他們那時上青蒙山的時候,姚青山恰好不在青蒙山。青蒙山的事情之後,石頭跟著沈懷瑾走了,姚明珠被帶進了淮陽王府。石頭去往大西北的時候,還曾偷偷去了她家一趟,囑咐她,請她幫忙多照看師姐。她避著淮陽王府,自離了淮陽,就沒有再去過,也不知道她姚明珠跟章桃在淮陽王府到底過得怎樣。


    竟是不曾想會在這裏見到姚明珠,還有姚明珠的父親,石頭的義父姚青山。


    姚明珠似也有些愣神,看了章杏一眼,小聲對姚青山說:“爹,我來給你送傘。”


    姚明珠擋在門口,姚青山沒有看見章杏,也沒有聽到她們先前的說話。走過來,接過姚明珠手中的雨傘,溫和說道:“好,等雨小些,爹同你一道回。”走近了,他這才發現女兒臉色有些不好,又關切說:“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好?”


    姚明珠咽了咽口水,側著身子,看了裏麵的章杏一眼,“爹,章杏……”


    姚青山臉色猛地一變,雖然很快就恢複正常了,章杏還是看在眼裏,不過她也不敢顯露,隻笑盈盈看著姚青山父女。


    “你們,原來是相熟的?”姚青山笑著說道。


    姚明珠抿著嘴巴點了點頭。章杏笑著過來,屈身鄭重行了一個禮。這姚青山是石頭的義父,也算得是她的長輩了。她略壓低了聲音,說:“姚伯伯好,我與石頭是同鄉。”


    姚青山的臉色這才真的變了,他瞟了旁邊的女兒一眼。姚明珠的臉色已經告訴他答案了。


    “這麽巧?”他看了看章杏,又看看姚明珠,說道。


    “可不正是好巧,若不是看到明珠,我還不知道先生原來就是石頭的大恩人。”章杏也隨著說話。姚明珠既然跟姚青山在一起,那青蒙山山上發生的事情,他肯定都知道了。石頭的義父,姚明珠的爹,青蒙山的三當家,姚明珠沒有隱瞞他的必要。


    姚青山一把將姚明珠拉進來,放下了簾子,看看章杏,又看了看章杏身邊孫寶珠。


    章杏連忙說道:“姚伯伯放心,我這個丫頭什麽都不會說。”


    姚青山點了點頭,低聲說道:“這裏人多嘈雜,明珠,你陪著杏丫頭到後麵去說話。”


    姚明珠點頭,引著章杏孫寶珠出了後門。京口這鎮上鋪麵的格局大抵相同,達仁堂與章杏的鋪子一樣,都是兩進的小院。出了前院的後門就是一個四方院子,院子裏有井有樹。章杏持了傘穿院子過去,清冷的水氣迎麵撲來,頭頂一片叮咚聲響。她心裏的震驚平複了下來。姚明珠看見了她,顯然比她更吃驚,而且她也看出這對父女不想他們的行蹤外露。


    誠然,青蒙山當土匪的經曆不光彩,但是對著她的坦白,對方仍是表現的小心翼翼。他們比她更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在京口的事情。


    她完全沒有必要慌張,若是她沒有猜錯,姚明珠應不是正大光明從淮陽王府出來的。


    姚青山,那可是個香餑餑,青蒙山的三當家可不比石頭這個小蝦米更有可能知道張天逸的東西所在?沈懷瑾當時將姚明珠送進淮陽王府,打的是陪老王妃的名號,實則是押為人質,目的就是為了引姚青山出來。好不容易將姚青山引出來了,他們可不會這麽快就放了。


    就算是如願得了張天逸的東西,他們也不會放人。張天逸的東西誰都想要,到手了既好也是件要命的事兒。這世上隻有兩種人不會將這件事情泄露出去,一個是自己人,一個就是死人。


    姚青山既然是窩在這小小的京口當個尋常的坐堂先生,那肯定沒有被誰收攬。他跟姚明珠還好端端,那麽他們自然不會是被淮陽王府恭送出來的。


    到了簷下,孫寶珠收了傘,姚明珠推開了門,請了章杏進去。這屋裏很小,不過一個矮榻並一方桌子兩個幾子。桌上茶壺的水還是熱的,姚明珠倒了一杯與章杏,也給了自己一杯。“這屋是我爹偶爾歇息所住,添置不多。”


    章杏道了謝。姚青山顯然是有真本事的,達仁堂的掌櫃這才刻意拿出這間屋給他偶爾休息所用。屋裏雖小,該用的卻都有。


    “你怎麽會來這裏?”姚明珠問道。


    “我大哥新開了一家布莊,以後要常來這裏收布,我是跟他一道來的。”章杏喝了一口茶,說,“姚姐姐,你呢?你幾時來的?”(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妝罷山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十八001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十八001並收藏妝罷山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