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看章桃臉色,就知她相信了。她又將話題扯回來,詢詢說道:“桃兒,姐姐經曆了這回事情,對你呆的那王府實在有些怕,若是有機會,你還是離開了那地吧。咱們日子過得窮苦些,不要緊,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太太平平的,比什麽都好。”


    章桃低頭沒有應聲,但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搬出顧大小姐來。


    章杏知道這事不會一下就成,隻要懷疑的種子種下了,總有一日會長成大樹。章桃從前隻將顧大小姐往好裏想,所以不曾留意到不妥當之處,現在她生了疑心,遇事自然會多加思量。不管那顧大小姐的心思藏的有多深,總會有露馬腳的時候。


    章杏也不逼章桃了,鋪好了床,笑著說:“睡吧,明日我帶你回一趟李莊村,給咱們爹上炷香去。”


    章桃爬上床,挨著章杏睡一頭。半夜裏,月光進來,章杏偶然睜眼,見妹妹仍是睜著眼睛在想事情。她隻做不知道,繼續閉眼睡覺。


    次日,章金寶要上私塾,章杏帶著章桃回了李莊村,給李大河報了個平安,到章水生墳前上了香。章桃自是哭得肝腸寸斷。


    章桃在魏家莊住了三日後就回了淮陽。


    章杏將章桃送到鎮上。傅舅爺剛好回來,看了章杏一眼,遲疑問道:“杏丫頭,全塘鎮葉大戶與你是什麽親戚?”


    章杏一愣,知道傅舅爺在盂縣逗留這麽久,定是打聽到了什麽。顧惜朝那事絕對不能聲張。她一笑說道:“論親,我是要叫一聲舅伯的。”隻不是很親,葉荷香與葉雲清同屬一個村,同一個輩分,一根枝發大的。


    傅舅爺點了點頭,道:“原來你們還有這層關係,那也難怪了。你們這回得以出得盂縣大牢,聽說就是他家走的淮陽王府的路子。”


    傅舅爺這麽說,章杏自然不會反駁。顧惜朝那事,她就恨不得壓根就沒發生過。


    日子複又如舊。


    經過了這次事情,葉荷香越發與葉雲清葉雲蘭家走近了,逢人就說她的侄兒是淮陽王府世子爺身邊的大紅人,對她如何如何好,她的小女兒也在淮陽王府當差,穿的吃的如何金貴,等等。


    攀上了淮陽王府這麵招牌,魏家下大獄的事情就無人再提了。


    日子風平浪靜,淮陽王府以及那顧惜朝來得快,去得也快。章杏雖是時刻警惕,也覺得詭異,但是別人不來招惹她,她是絕對不會迎上去招惹他們的。


    不管淮陽王府想怎麽對付她,他們不動,她沒必要多生事端。


    轉眼就到了年關,魏傅兩家在這場牢獄之災裏也算是傷筋動骨了。雖是有隔壁四鄰幫忙,但是這年地裏收成先是遭了蟲害,後又因打穀不及時,爛了些。魏家的收成不及往年一半。又因魏閔武的歸家,家裏積蓄也都盡數帶走。魏家付了這年的稅之後,竟是連混個溫飽都艱難起來。


    傅家就更不用說了,傅舅爺在盂縣的鋪子被典當了,漳河這邊的鋪子因是貨源不足,買賣也是大不如前。


    傅舅爺與魏閔文商量,日子就這麽過,肯定是不行的,這一開年,樣樣件件都要錢,他們手頭上沒個積餘,諸事都做不了,隻能任由機會就這麽溜走。


    今年江淮一帶因是病蟲害,土地大麵積欠收,但是河南河北一帶卻是風調雨順,遇到了一個豐收年。傅舅爺得了準確消息,那邊的糧食要比江淮一帶低了不少。要是有門道走一趟那裏,一旦開年,等到三四月間,正是家家存糧用得差不多的時候,那時候肯定有得大賺。


    這道理知道的商家不在少數,可是誰有膽往那邊跑?那可是反賊劉沉舟的地方,朝廷年年剿匪,剿得人家幹脆自立為王了。占了河南河北一帶大片土地,自改國號為趙,河源為京都,分封麾下大將為諸王,與大夏數十萬雄兵對峙已是有多年了。


    富貴險中求,傅舅爺和魏閔文雖是知道往河源危險,但是還是打算去一遭。


    傅舅爺雖是想去,到底上了年歲,如遇了事情,怕是會成為拖累。但讓魏閔文一個人去,他也覺得不妥。魏閔文跑到底資曆不足。眼下魏閔武出了事,小哥兒還太小,魏傅兩家也就魏閔文一個撐得起門麵的男丁了,萬是不能出事的。


    他在同行裏打聽了許久,總算找到個願意一道走這趟險路的人。


    “這位趙掌櫃是裕安人,也是靠賣米麵發的家,前幾年買賣都做到了京城了,隻不過得罪了人,近年來買賣一落千丈,所以才想著要走這趟險路的。”傅舅爺對魏閔文說道,“我與他也是老交情了,這是個性情中人,你一路上多聽他的就是了。”


    魏閔文點了點頭。


    傅舅爺歎了一口氣,又說:“至於家裏,你就不要擔心。我與你爹說過了,湘蓮和小哥兒這期間就住鎮上,有你舅娘看著,你隻管放心。”


    事情打定,魏閔文就回了魏家莊。魏雲海早就聽傅舅爺說過這事,也讓魏閔文隻管放心,家裏不用他操心。


    章杏將魏閔文拉到一邊,低聲問道:“大哥,我也想去,你帶我一起去吧。”


    魏閔文嚇了一跳,連忙搖頭,皺著眉頭說:“你一個姑娘家,怎麽盡想著拋頭露麵的事情?況且又是往河內一帶,不行,不行。”上次那土匪事情就鬧得夠嚇人了,章杏已經要說親了,萬不能再出事了,否則一輩子都藥受其害。


    章杏舔著臉,笑著說:“大哥,我扮成一個小子,絕對無一個人能認出來。”


    魏閔文越是年長越是謹慎,無論章杏怎麽求,他仍是不許,還說道:“杏兒,如今年月實在不太平,你也不同小時候了,馬上就要說親,最是不能出一點不好風聲。你還是安生留家吧,待大哥走了一趟歸家,定會給你置辦一套風光體麵的嫁妝。”


    章杏是體會過魏閔文的固執的,魏家的三個男丁都是一樣性子,打定了主意就鮮少會改。她也隻得訕訕作罷。問及魏閔文行程,知道與他同去那人姓趙,名趙得義,裕安縣人氏,也是做米麵買賣的。


    魏閔文見她問得詳細,不禁笑著說道:“你放心好了,這位趙掌櫃是個大善人,聽說有年大水,裕安一帶餓殍遍野,他散了半數家產,在京都一帶買下數船米糧賑濟鄉親,裕安一帶提起他,無一個不誇的。且他與舅爺也是老相識了。我舅爺認人你還不相信嗎?”


    章杏這才笑著道:“那就好,舅爺識人一向毒辣,他托付的人自然很好。我隻是覺得趙掌櫃這名頭聽起來有些熟悉罷。”


    “趙掌櫃人品高潔,裕安無人不識,你聽著熟悉,定也是聽別人說起過他。”魏閔文說道。


    章杏想想,也覺得是,便不再多問,將為魏閔文納得鞋子塞他包袱裏,交代他路上萬事小心了,方才放過。


    魏閔文的船年前出發了,到過年了,仍是沒有回。章杏不免擔心。抱著小哥兒回家過年的傅湘蓮雖然也擔心,但她聽傅舅爺說過多次,知道往返河源路途遙遠,反安慰章杏:“哪裏這麽快?河內距離咱們這裏少說也要大半個月呢。”


    章杏的目光從外麵淺薄的雪地收回,笑著說:“說得像你去過河內似的。”


    傅湘蓮邊穿針邊說道:“我是沒有去過,但是我爹去過了,他說他那回可是足足出門了一個多月呢。”說著,傅湘蓮的手停了下來,“那還是太平年月呢……”


    章杏見她這樣子,再不敢多提這事了。


    正月十五,魏閔文還沒有歸家,傅湘蓮要去廣濟寺燒平安香。章杏有些猶豫,那廣濟寺就在通縣境內,若是不幸遇到姓胡那就麻煩了。


    眼下距離魏家下大獄這事雖是已經快半年了,但是她覺得事情絕對不會就這麽消停,眼下的平靜隻怕是個暫時的假象。那胡管事的兒子傷在她手中,事情雖是被顧惜朝壓下,他心裏未必會甘心。


    她又不是一個人,而且章桃還沒有離開淮陽王府,明箭易躲,暗箭難防,那姓胡的有權有勢,想要暗地裏找她麻煩,還是小事一樁?


    她可不想撞到刀箭尖上去。


    “去吧,去吧,說不定還能遇見你妹妹呢。”傅湘蓮拉著章杏說道。她們那年就是正月十五在廣濟寺陰差陽錯遇見章桃的。


    章杏搖頭,“章桃今年不會在那裏的。”顧大小姐的親事就定在今年年尾,她應是正在忙著自己的嫁妝,不會來通縣的。她不來,章桃又怎麽會跑這遠地方?


    “這誰說得準?”傅湘蓮纏著章杏說道,“聽說淮陽王府的大小姐是個孝女呢,為給外祖父母守孝,這才耽誤了親事的。”


    章杏猶豫不決。傅湘蓮又纏著說道:“我娘走不開,你不會讓我一個人去通縣給你哥哥求平安吧?真罔顧他平日那麽好了。”


    章杏不禁笑道:“好啦,你也別橫眉豎眼了,我跟你去一趟就是了。”廣濟寺雖是在通縣境內,但到底離縣城有些距離,想來她也至於這麽倒黴,隻出了這一趟門,就會遇見那姓胡的。


    傅湘蓮大喜,與章杏定好出門時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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