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房的章杏聽了這話,不禁無聲笑起來。葉荷香將章金寶扒拉到懷裏,陰陽怪氣說道:“真是開了眼界,沒見著哪個當舅舅當成這樣!這手也伸得太長了吧。”


    當然,葉荷香也隻敢背地裏嘀咕,不敢在魏雲海耳邊說這話的。魏雲海在這家裏說一不二,但是遇到了傅舅爺,那一向都不敢吱聲的。


    事情定下後,傅舅爺也不肯留飯,趕著馬車又回了鎮上。章杏走到坐著門口發呆的魏閔武身邊,笑著問:“今晚上想吃什麽?”魏閔武扭頭看她,方才的安靜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作勢打了一個哆嗦,說:“你怎地對我這麽好了?”


    章杏笑著說:“好啦,你不說,那我就不管你啦。”


    魏閔武立時跳將起來:“五花肉,我想吃五花肉。”


    這晚上家裏沒有新鮮肉,但是章杏今日看見過魏寶宏提了肉回家的,便從自己錢罐子裏掏出錢來,到了隔壁賀大嬸子家。她家的肉果然還有剩,章杏纏著買了,給魏閔武做了一盤五花肉。


    魏閔文要在傅家米鋪做學徒,吃住都在傅家,因是時間較緊,章杏隻來得及給他做了一雙鞋子。


    魏閔文走後,魏閔武就跟著魏雲海下了地,成日裏曬太陽,他越發黑了。劉先生也來過一趟魏家,在魏家吃了頓飯後,魏雲海就打算送章金寶進私塾了。


    天氣漸暖,魏雲海帶著魏閔武忙了三天,將他家菜園子旁邊的那池塘裏頭淤泥清了,又引水進塘裏,買魚苗。章杏就又有了一個事——閑暇之餘提了個罐子挖蚯蚓。


    賀大嬸子家的母雞抱了窩,送了章杏兩隻。章杏覺得兩隻單薄了些,便又找東子家買了五隻小雞。雞長得很快,隻兩個月,絨毛就開始退了,跟著章杏後麵咯咯叫喚。


    這年的汛期也是有驚無險,一年的收成有望了,大家的心都落到了實處。魏閔武去了一趟鎮上,魏閔文一切都好,當米鋪學徒雖是艱苦,但他適應的很好。魏閔武在鎮上還遇到了何元青,何裏正雖是被放了出來,但再不是漳河裏正了。何元青打算進督學了。


    轉眼到了十月間,這年風調雨順,地裏收成很好。魏家交了田畝稅之後,第二年的口糧也有了。


    天氣漸冷,魏家的魚塘也收獲頗豐,起了數百斤的魚,在給左鄰右舍和幾家親戚各送了些之後,拖到鎮上賣了二十多兩銀子。


    葉荷香也給葉大舅家送了幾條過去,回來時候告訴章杏一件事情。


    葉雲清的閨女葉淑琴沒了。


    章杏吃了一驚,她去年到葉家大宅時,見過葉淑琴一麵。葉淑琴比她大兩歲,今年也就十五歲,隻聽說她與葉昕晨一道進了淮陽王府當差,怎地轉眼人就沒了?


    葉荷香嘖嘖感歎,“這福氣都是老天注定了的,原以為她進了淮陽王府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誰知道竟是個短命的?這葉雲蘭這回算是打錯算盤囉。她若是當初挑中了你,哪有這事?”


    章杏看了她娘一眼,在心裏搖了搖頭。


    葉淑琴雖是未成人就夭折,但是葉雲清在埠河村可是大戶,葉荷香自覺她與葉雲清家走的近,便打算去一遭。


    葉雲清家在淮陽置辦了宅子,喪事自是在那邊辦的。葉荷香得到消息時候,已是過去了好幾天了,趕淮陽肯定是來不及了,隻有等到葉淑琴靈柩還鄉時去埠河村看看。


    章杏可不願意跟這幾家再有過多牽連,自是不願意去。章金寶在私塾裏。魏雲海一個大老爺們,跟去攙和這事也不像話。沒奈何,葉荷香隻得一個人自己去了。


    葉荷香走後的第二日天就下起大雪,洋洋灑灑飄了半日,天地就一片斑白了。章杏在賀大嬸子家一邊做針線,一邊聽著家長理短。魏雲兒的嫂子胡珍珍是隔壁村的,去年嫁進門,今冬就有了,喜得賀大嬸子整日笑嗬嗬的,拉著章杏悄悄說:“都是你那百子福來的花樣子畫的好。”


    胡珍珍紅著臉低下了頭去。魏雲兒見她娘這麽說,她臉也紅了,說道:“娘,你怎麽說這個?”拉了章杏,“走,到我屋裏去。”


    賀大嬸子也知自己不該拉著章杏說這個,隻她實在高興,況眼下家裏隻他們一家兩個女眷並章杏,關了門自己說嘛,也不打緊。


    魏雲兒將章杏拉到自己房裏後,給她看自己針線活,問章杏意見。


    章杏笑著說:“你別問我,我畫花樣子許是能行,做針線可是遠不及你,你給我看,那隻能得一個好字了。”


    魏雲兒推她笑道:“又不讓你看針腳,你隻說我這顏色搭配的如何?”


    章杏笑著挨過來仔細看了看,指著說:“這葉子在底下,若是顏色比其他深些,許是會更好看一些。你覺得呢?”


    魏雲兒也認真看了看,點頭讚同。賀大嬸子提了火盆進來,說道:“你們兩個也不嫌冷。”


    章杏笑著說:“那是我們知道賀大嬸子定是會將這個提進來啊。”賀大嬸子看著魏雲兒做了會針線,又問章杏:“你大哥的親事定下來了沒有?”


    章杏搖了搖頭。魏閔文翻了年就十七歲,在這地算是到了要成家立業的時候了。隻葉荷香成天自己的天都嫌操不完,哪裏有閑工夫操心兩個繼子的事情。


    這做了好幾年的鄰居,賀大嬸子也知道了葉荷香的秉性,早知是如此答案了,丁點也不覺得意外。


    賀大嬸子又問道:“你娘幾時回來?”


    章杏看賀大嬸子神色就知道她大約是想給魏閔文牽個線,估計是想著跟她說這事不合適,所以才問起葉荷香回來這事,隻那邊的事情,她全然不清楚,不好回答。她看了看外麵的天,說道:“今日這雪不停,我娘明日都不一定能回來。”


    賀大嬸子猶豫一陣,還是沒提。


    大雪果然又下了一夜。一早起來時,天地一片銀裝素裹。魏閔武吃了飯,便去別家了,魏雲海也出門了。章杏將章金寶送到私塾了,回來後將院子裏的雪掃到旁邊去,又到菜園子裏看了看,將雪壓到的籬笆扶了起來,另又砍了幾顆白菜。


    忙了這些,她渾身都是汗了,便燒了熱水,洗了個身,守了火盆在屋裏做針線。到了章金寶快下學時候,魏閔武魏雲海都還沒有回來,她便取了一個鬥篷到私塾裏接章金寶下學。


    魏家莊的私塾在祠堂那邊,與魏雲海相隔約莫有大半裏路,平時章金寶放學下學也是不需接送的,隻今日雪大,路不大好走,章金寶方才央了姐姐接送。


    章杏到私塾時,私塾裏其他學生都走了,隻章金寶一個在寫大字。他今年方才七歲,算是這魏家莊私塾裏最小的學生了。因是章杏幫著啟蒙得早,背書練字皆有涉及,一進了學來,便得了劉先生的青眼,時常開小灶給他講學。


    章金寶小小身子一本正經坐著,神情端肅,運著筆寫字。劉先生則站在他身後麵帶微笑看著,時不時捋捋自己的幾根山羊胡子。


    章杏見這情形,便放慢了腳步,也不吭聲,走到最後麵那排條凳上坐下來。


    章金寶一張寫完,恭恭敬敬遞給劉先生看。


    劉先生接過,讚了一聲:“嗯,不錯。金寶啊,你去看看你姐姐來了沒有?”


    章金寶應了一聲,一抬頭就看見了後麵坐著的章杏,頓時亮晶晶眼睛笑成彎月,“我姐姐來了。”他大聲說道。


    劉先生這才看到後麵坐著的章杏。


    章杏過來問候了劉先生,看著章金寶收了桌麵,跟劉先生告辭離開。


    大雪雖是已經停下,但是路上仍是少有人。章杏牽著章金寶一邊走,一邊問今日私塾裏的事情。章金寶這時最是頑皮的時候,出了私塾之後隻老實了那麽一會,就丟開章杏的手,玩起雪來。


    章杏在後麵跟著他,也起了玩心,抓了一把雪丟到章金寶身上。章金寶哇哇叫著,也抓了一把雪跑過來要丟姐姐身上。


    姐弟你追我趕,玩鬧起來,笑聲傳到了老遠。


    白茫茫雪地上有三匹馬過來,馬上的人俱是十五六歲的少年,皆著錦緞華服,身披長裘。居中那個尤其出眾,雖是一樣年紀,卻周身有股淩人貴氣,一張臉被白雪黑裘映襯,越發顯得唇紅齒白。此時正抿著薄唇看著茫茫雪路,十分明顯的宣誓著他的不悅。


    左邊那少年邊驅馬邊埋怨:“劉翼,你不是說你來過昕晨家嗎?到底還有多遠?你不會是忘記了吧?”


    劉翼小心翼翼看了看居中人的臉色,打著哈哈說道:“來是來過了,這,這不過是有些年頭了……”


    “啊,劉翼,你真不記得了?你到底是什麽時候來過的?”左邊少年咋呼道。


    居中那少爺也轉過頭來,皺著眉頭盯著劉翼。劉翼訕訕笑了笑,說:“大約七八歲時候吧。穆宇啊,你別咋呼了,讓我好好想一想啊。這鄉下的路都差不多,確實不好認啦。”


    穆宇看著劉翼東張西望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對中間那少年說道:“爺,我看我們還是找個人問問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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