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隊巡邏過後,汪賢生探出頭開,四周看一圈,正要走出來,突然聽見說話聲。這聲音混在風聲中傳過來,隻有斷斷續續的一兩聲,也聽不清楚說了什麽,隻那個稱呼,汪賢生卻聽得十分真切。


    大當家的。


    方墨一手建起祁山十八寨,後來這些寨眾大多編在蕭家軍中,但是許多人仍是改不了口。這聲大當家的在這裏除了方墨,自然不會有第二人。汪賢生一下收回腳步,靜靜站著不動,側耳辯聽一陣後。


    大風在頭頂盤旋過去,不遠處狼旗咧咧作響,風緩旗止,周圍片刻安靜。“老四老六,你們兩個怎麽看?”一個沉穩男聲突然從旁邊帳篷裏傳出來。汪賢生一愣,辨認了半響,才發覺這聲音近在咫尺了,且有些熟悉。他愣一陣,貼耳過去聽。


    裏麵傳出一聲青瓷脆響,似有人蓋了茶盞蓋子,而後緩聲說道:“依我看,大當家那邊倒是不要緊,要緊是咱們主子。”


    這人話音落後,又有人歎了口氣,方才熟悉那聲音又起了,道:“唉,是啊,老四說得對,大當家雖是一介女流,行事作為卻不輸男子,拿得起放的下,反倒是咱們爺想不開啊。今兒這事出後,也不知道段家那邊是怎麽想的?偏生又在這要緊時候,若是段家心中有了不滿,這後麵的事情也不好辦啊。”


    有女子輕笑一聲,低柔說道:“大哥四哥,我倒是覺得你們倆想錯了,女人啦,便是再厲害,於情愛一事卻都是難以割舍的。大當家若是真放下了,為何偏偏在這時候弄丟了裴胥青?”


    汪賢生聽了這話,氣得拳頭都不由得握起了。帳篷裏也有人驚愕說道:“老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懷疑裴胥青是。是大當家有意放的?”


    “有意無意的,我也說不準,我隻是覺得奇怪,為何從拉貢草原到漠北。再到這裏,一路上都不曾讓那裴胥青逃了去,偏生到了燕京附近的臨江的時,他就逃了?居然還是從水路逃走的!大當家這人,我們也都知道,她若是打定了主意做一件事情,必是會傾盡全力去為。依她性子,既是能抓了裴胥青,又怎麽讓他逃了去?便是不敵溺水,那裴胥青為何不趁機趕盡殺絕,去了這宿敵?這裴胥青在大當家手下可是沒少吃苦頭,別的不說,光玉泉山那一役,這仇就結得夠大了。”


    這女人話音落後。一時帳篷內落針可聞,汪賢生氣得都打起顫來,真恨不得衝進去分說一番。這帳篷裏的幾人顯然也忘記了自己也是漠北來的,若論鳧水,那自然是南方人略勝一籌了,況,方將軍情急之下,身上衣襖都不曾去了,就這麽裹了下寒冬臘月的臨江,那等同於抱了塊石頭!方將軍還不容易撿條命回來,居然被說成了這樣。


    不過他好歹記得自己偷聽來著,強行壓下心頭怒火。繼續聽下去。這時帳篷內又有人緩聲說道:“老六,你錯了,大當家不是這樣的人。”


    這女人輕笑一聲,柔聲說道:“四哥,你既是這麽說,那你來告訴我。裴胥青又是怎麽回事?我也知道,沒有大當家的,我們蕭家也走到今日這一步來,我也不願意這麽想啊,幀少爺將大當家看得極重,我隻希望他諸事順心如意,也希望他們兩人能在一起,可是四哥,你覺得眼下這事能成嗎?”


    “我覺得老六說得有道理。”熟悉的穩沉男聲又說道,“裴胥青出逃這時確實有些古怪。唉,咱們與段家雖是迫不得已,但確實有負大當家的,她心中又氣,難免會做出些有違常理事兒來。”


    “我也是女人,大當家的心思,我多少能明白些,這些年她一心為我們蕭家,卻換了這種結果,這種事情哪裏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女人心傷了,絕望了,激憤之下,什麽事做不出來?”帳篷裏女人低緩說道,“今日這事,段家便是默許了,可大當家豈是甘願居於人下的?所以眼下最要緊的不是幀少爺,而是大當家的。”


    帳篷又靜了下來,汪賢生心急,不由得又貼近些,果然又聽到這女人幽幽歎了口氣,低聲道:“咱們蕭家走到今日這地步,談何容易啊?真是再經不住波折了,大當家的……”


    偏這要緊時候,一陣大風突地刮過,四周一時聲響大作,將這女人後麵的話蓋了去。


    汪賢生正欲待再貼近些,後襟突地一緊,雙腳騰空,被人提將起來,他的驚叫聲還沒有落地,就被人提將到帳篷裏麵,一把甩在地上。他屁股被摔得生疼,才昂起頭來,一柄深寒冷劍就架在了他脖子上了。


    帳篷裏坐著的三人都站起身來,汪賢生強行將心頭怒火壓下,扯出笑容來,看著這幾人,說道:“蕭大爺,四爺,六姑娘,你們好啊,我是賢生,汪賢生……”


    蕭大蕭四蕭六麵麵相覷,黑風寨李進身邊的跟班他們自然都認識,他們都還沒有說話,汪賢生後麵站得那人開口說道:“大爺,四爺,六姑娘,這人在帳篷外麵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一定是裴家派來的細作。”


    汪賢生一下子轉過頭,他身後這人一身黑裘,容長臉,麵白淨,雖是生得齊整,卻周身透著股陰邪之氣。汪賢生素來有些急智,看一眼這人後,立時就嚷道:“你是誰?你才鬼鬼祟祟不安好心呢!我去吳將軍那邊找我大哥,剛好路過這裏!什麽裴家細作?我跟著蕭四爺在惠州守城的時候,咱們蕭家軍裏還沒你呢。依我看,你才是裴家細作!”


    這人一時被搶白,臉又蒼白幾分,一腳踹在汪賢生後背了,死死按住,揪了他頭發,使他昂起頭,捏起汪賢生下巴,拿劍比劃著,陰測測說道:“不錯,挺能說的嘛,不知道去了你這舌頭,你是不是一樣能說會道?”


    汪賢生嚇出一身冷汗來,死死閉著嘴巴不張開。那人手勁極大,強行打開汪賢生嘴巴,正要去了他舌頭。蕭四開口說道:“住手。”


    汪賢生和那人都轉頭看向蕭四,蕭四擺了擺手,說道:“蕭安,這是李寨主身邊的人,快鬆手。”


    那人手下遲疑,看了看蕭四旁邊的蕭大和蕭六,蕭大也說道:“蕭安,還不放手?沒聽見你四爺的話嗎?”蕭安應了一聲是,不情不願放開了汪賢生。汪賢生站起身來,整了整自己身上衣襖,掃了蕭安一眼。


    蕭大笑嗬嗬說道:“賢生啊,這蕭安是我在這邊收的人,還沒有去過漠北。今日晚上是一場誤會啊,不鬧不相識,都是自己人,你就原諒他一回吧。”


    汪賢生也笑嗬嗬說道:“蕭大爺說哪裏話?這天烏漆抹黑的,連狗都看不清楚,這安爺認錯人,那也是難免的,我怎麽會怪他呢?”


    蕭安臉又白了幾分,蕭大連忙橫他一眼,蕭安低下頭,默默退到一邊去。汪賢生在嘴皮上討了些便宜回來,這才覺得屁股沒那麽疼了。隻是方才聽得那些話實在讓他心裏堵得慌,他一刻都不想多呆下去了,於是笑著說道:“大爺、四爺、六姑娘,我還有事,先走了,您們幾位慢坐。”


    “賢生。”蕭六突然開口叫住他。汪賢生背身時眉頭一皺,轉臉時笑容還是扯出來,問道:“六姑娘有事?”


    蕭六走幾步到了汪賢生麵前,笑著說道:“賢生,你今日是初來營地,這山凹一色帳篷少說也有幾千,這大黑天的,你一個人轉來轉去的,容易迷路,讓蕭安送你過去吧。”


    汪賢生笑容不由得一僵,這還在疑心他呢,看他扯出得是真話還是假話。他心裏冷笑一聲,嘴裏笑著推辭道:“不用了。我記性還沒那麽差。”


    蕭六卻徑直轉過頭,笑著對蕭安說道:“蕭安,你反正也無事,就送一送賢生,算是給剛才的烏龍賠禮道歉。”蕭安意領神會,立時應聲道:“是。”


    話都說成這樣了,汪賢生知道自己若是再推辭下去,那沒鬼也要變成有鬼了,隻好笑嗬嗬領了這心意。好在李進這晚上真歇在吳大鵬那邊,他也不用怕什麽。


    汪賢生告辭出來,蕭安早等候在前麵,他心裏冷哼一聲,老老實實跟在蕭安後麵。因是要到吳大鵬那邊去,道也不遠,隻一會後,就到了。吳大鵬那帳營裏居然還有燈,剛好小付掀了簾子出來,兩廂見了,小付哎呦一聲叫,笑著說道:“是汪大哥啊。”


    汪賢生笑著問道:“小付,我大哥是不是還沒有睡?”


    小付點頭笑著說道:“正在裏麵說話呢。”


    汪賢生回頭看一眼,蕭安陰森森看他一眼,轉身離去。小付探頭看,問道:“汪大哥,這人是誰?”


    汪賢生冷哼一聲,說道:“一條狗罷了。”說罷,就掀了門簾子進去。帳篷正中矮桌兩邊正對坐著吳大鵬和李進兩人,汪賢生進來後,叫了一聲大哥。吳大鵬和李進兩人都看過來,李進見是他,說道:“賢生,你不是早鬧著累得慌嗎?怎地還沒去歇著?”


    汪賢生心裏窩著一股火,進來後,拖了條幾子就一屁股坐下來,方才那一陣陡摔疼勁還沒有過去,這氣鼓鼓坐下來,他不禁吸了一口冷氣。


    李進看他捂著屁股那樣兒,就笑著說道:“你小子咋了?屁股生瘡了?”


    汪賢生恨恨說道:“讓瘋狗咬了一口。”


    吳大鵬聽出他話裏有話,就對跟著汪賢生進來的小付說道:“小付,你到門口站會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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