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瑾瑜愣住,他是看見李進等人風風火火過來,說是裴胥青逃跑了,便立時下了卡住各個關口的命令,正要過去看個究竟,不想路上遇到了方墨,隻不過耽擱了那麽一會,事情居然急轉了,這烏龍鬧得也太邪乎了。那大一個人,也能看走眼嗎?


    李進笑著說道:“三順那小子多喝了幾杯,一眼沒有瞧見裴胥青,便以為他逃了,慌裏慌張叫醒大夥趕緊去追。我也是昏了頭,聽了這話,都沒有想到要過去看一眼,披了襖子就出去,在外麵轉了老大圈。方才,三順那小子遣了人過來說,裴胥青就在那屋角落裏窩著呢。他喝多了,才看走了眼。你說這小子,老大一個活人,居然也會看走眼?”


    孫瑾瑜心裏還是放心不下,便說道:“李叔,我去看看。”


    李進拉住了他,說道:“瑾瑜,別去了,我怕這又是那裴胥青整出的幺蛾子,剛才就過去看了。那屋裏窩的就是他,錯不了的。”


    兩人正說著,周湘繡掀了棉布簾子出來,叫道:“李叔。”孫瑾瑜站了起來,李進和小孟連忙圍過來,兩人同時開口問話,一人問:“如何?她醒了沒有?”另一人問道:“怎麽樣?她睡了沒有?”


    李進不悅瞟了小孟一眼,小孟猶不知覺,又問道:“我那醒酒湯最是安神護身了,喝了之後,安安穩穩睡一覺,第二日就什麽事也沒有了。怎麽樣?她喝了沒有?是不是睡了?”


    周湘繡點了點頭,低聲說道:“睡了。”小孟臉上立時笑容滿麵,李進也鬆了一口氣。周湘繡又說道:“李叔。方墨現在睡了,也沒有什麽事情,這裏有我看著,要不你們都回去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李進點了點。方墨一個小輩,雖是素來在男人堆裏混慣了,但到底是個女娃。他呆著這裏諸多不便,留下來也做不了什麽。另又他還不知道延川的事,心心念念仍想著要快些將裴胥青帶到延川才好,行程也是早先就定好了的。李進說道:“那行,周丫頭,晚上你就辛苦了。”


    周湘繡說道:“李叔放心,我會看好方墨的。”


    李進披戴好身上。正欲出去,一轉眼就看見小孟,大手一撈,就將他抓了過來,說道:“大半夜的。你還在這裏幹什麽?走吧。莫要吵到墨丫頭睡覺了。”可憐小孟還來不及說什麽,就這麽被他提了後襟抓了出去。


    周湘繡看看孫瑾瑜,不等她開口,孫瑾瑜便說道:“我去跟謝老伯擠一晚去,晚上若是有事,你去隔壁叫一聲就成了。”


    轉眼屋裏人都去,周湘繡一人呆呆在屋裏站一陣,房裏謝大娘端了空碗出來,見她呆站著。便催促她趕緊去歇息,莫要累到了。周湘繡反是笑著推她去睡,兩人推讓一陣。謝大娘見周湘繡意決,隻得聽了,收拾一番,便去睡了。


    周湘繡一個人坐在方墨旁邊守著。外麵風大雪急,尤顯得屋內安靜。方墨睡得很安靜,一動不動。她將方墨的手握在手中,坐著旁邊看她,想著以前過往,一會便忍不住落了淚,一人哭一陣,終是倦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眯了過去,直聽到啪一聲驚響後,她才醒過來。


    一抬眼就看見麵前床上空空無人,周湘繡一驚起來,身上蓋著的披風就滑落了下來。她將披風撿起,她記得昨夜自己身上可是沒有這個的,這事除了方墨,自是不會再有其他人了。周湘繡將手中披風連忙放床上,正要出去。一人恰好進來,兩人差點撞了對準。


    方墨洗幹淨了臉,換了一身衣,笑著說道:“你這麽急,要去哪裏?”周湘繡仔細看她,方墨臉上已經看不到昨夜回來的一點頹廢之色,她一時呆愣愣看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方墨笑了起來說道:“昨天晚上是不是小孟背我回來的?”


    周湘繡想起孫瑾瑜,不知道是點頭好還是搖頭好。方墨笑著輕推她一下,說道:“快去洗把臉。瑾瑜一會就要過來。”


    周湘繡洗了臉,李進等人都進屋了,熙熙攘攘圍著方墨在說話,方墨坐著一條長凳上,孫瑾瑜站著她身邊。周湘繡見了這情形不由得一愣。方墨像是有所覺似的,突然抬頭看她,笑著站起身來,拍了拍旁邊凳子,說道:“湘繡,過來坐。”


    周湘繡低著頭過去坐下來。方墨正在跟李進等人商量行程事宜,周湘繡轉頭看了看方墨身邊孫瑾瑜,孫瑾瑜正目不轉睛看著方墨,聽她說話。周湘繡頓時覺得心裏刀割一樣的疼。她再也坐不住了,推說要去廚房看看。


    方墨轉頭看著她,笑著說道:“小孟在廚房,讓他給你燒個暖手爐吧,這天冷,提著正好。”周湘繡點了點頭,慌忙到了廚房裏。謝大娘去拿柴火,廚房裏隻有小孟一個人在,正在灶上忙得熱火朝天。看見她進來,臉上笑容立時堆出來,說道:“孫夫人坐灶前來,這裏最暖和。”


    灶前剛好有個幾子,周湘繡就坐了過去,臨火烤著,確實暖和多了。她正想著心事,突然聽見小孟叫道:“火小了些。”周湘繡一愣,果然見灶裏火光暗了下去,於是連忙添了柴火進去。


    小孟說道:“前麵都有誰在?”


    周湘繡隨口說道:“李叔他們都來了,瑾瑜哥哥也在。”小孟又說:“哎,都在呀。那用了飯就要出發了吧?”周湘繡魂不守舍應了一聲。小孟看她一眼,又笑著問起他們以前在肅北城的事情。周湘繡心裏有事,常常問幾句方才應一聲。


    兩人正說著,謝大娘進來了,看見周湘繡在灶前坐著,哎呦一聲叫,連忙說道:“快起來,快起來,這裏到處都是灰,怎地坐這裏來了?”放下手中柴火,就過來拍了一下小孟肩膀,瞪眼說道:“是不是你讓孫夫人幫你添柴的?”


    小孟還沒有回答,周湘繡就站起身,說道:“謝大娘,是我自己過來的。”又笑了笑,“這裏挺暖和的。”


    謝大娘將周湘繡拉過來,說道:“你別聽著這小子糊弄,他這張嘴最是會忽悠人了。這裏灰大煙大,你到前麵,我一會給送個暖手爐去,你拿了就不覺得冷了。”


    周湘繡才出了門去,小孟就從廚房裏追出來,笑嘻嘻說道:“孫夫人,你是不是掉了東西?”周湘繡一愣,小孟手上捏了一根檀木簪子,伸過來,說道:“這是不是你的?”周湘繡連忙摸了摸自己頭上,一笑,說道:“我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掉的?”這簪子是她央著孫瑾瑜買的,別人戴金戴銀,她就喜歡這個。


    小孟將那簪子遞過去,說:“這是我在灶前撿到的,若不是謝大娘說,這是你的,我差點就當不值錢東西扔了。”又看了看周湘繡,緩聲說:“孫夫人,你看,這簪子你當寶貝似的,在別人眼裏卻未必如此,你忍痛割愛了,換得的未必是你想要的,自己的寶貝還是自己收好。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周湘繡動作一滯,看著小孟離去身影一時愣住了。


    周湘繡去了一趟廚房,臉色就好轉了。方墨放下心來,分別在即,想著她分娩時,自己定是回來不了的,又細細叮囑一番。周湘繡一一應了。謝大娘笑著說道:“方將軍放心,等您從燕京回來,定是能看到一個大胖小子的。”方墨眉眼低垂下,一會又揚起來。


    用了飯,又收拾了一番。方墨李進等人就帶著裴胥青出發了。孫瑾瑜周湘繡兩人一直將他們送出了汜水關。雪路難行,他們三日後才到舟州,在舟州停留了半日,又出發前往昔日漠北重城肅北。第二日傍晚時,方才到達。


    大周永曆三十一年,北狄二王子宇文颺的一把大火將這座昔日漠北最繁華城市變成了廢墟。四年後,漠北蕭幀從舟州開始,點燃了漠北反撲北狄的熊熊怒火,漠北各大州縣陸續從北狄手中被奪回來,經過燎原的星星之火,各地都顯出一副生機勃勃景象。


    唯有這裏,像是被人遺忘了似的,蒼茫茫大雪之下,居高一眼看去,燈火幾無,若隱若現的斷壁殘垣處處,皆寂寞無聲,風吹過,雪花翻卷,迷迷茫茫,便是那些僅有的斷壁殘垣也看不見了。


    方墨不禁停足,一時竟有些不敢上前了。


    天黑之前需得找到過夜的地方,其餘人打馬下去,李進原是押後,見方墨停足不前,便打馬過來,順她眼神看去。心裏也不禁歎了一口氣。轉頭對方墨說道:“等幀少爺從燕京歸來,肅北城一定會有再起的一日。走吧,墨丫頭。”


    方墨垂下頭,對於這裏,她都有些心怯,更別說在這裏生在這裏長的蕭幀。而這時候談重建,又是一件多麽奢侈的事情,不能,也是不容許。


    她跟隨馬車後麵行路。小孟見她突然落到了最後麵,連忙拉轉馬頭,跑過來,跟她並驅行路。車隊已經來到了城牆下,昔日連綿的高聳城牆再不複在,殘破處處可見,偌大巨石四下零散立著,城門那處隻剩了兩個光杆石柱子,大風刮過,上麵散雪紛紛撲落下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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