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拿下去抓藥。方墨複又回到周湘繡床邊,周湘繡又睡了,臉白如紙,呼吸清淺,仿佛下一刻就會離去的樣子。方墨心裏著實難過,可周圍還有人在,這境地由不得她肆意。於是她對丁秀蘭說道:“你去隔壁歇會。這裏我來看。”


    丁秀蘭飛快抬頭看了她一眼,磨磨蹭蹭出去。先前她們兩人糾結的問題,到現在無果,丁秀蘭心裏忐忑不安,方墨這人難以讓人猜測,但是她卻隱隱感覺什麽事情要想從方墨這裏得到回轉是不大可能的。她要想留在這裏,還需得找一個更強硬一些的支柱。


    丁秀蘭一人坐在屋中亂想一陣,而後站起身來出了門,恰好門口有人路過,身形高壯魁梧,滿臉短小胡渣,一雙凶狠眸子與丁秀蘭撞了對麵之後,眉頭一皺。丁秀蘭駭得心跳如狂,話說,這這北地的漢子遠比南方長得壯碩,而這山上更是人人一連凶相。饒是丁秀蘭心裏害怕,卻也記得自己的能留與否的事情不宜耽擱。膽膽顫顫開口問道:“這,這位大哥,請問孫,孫瑾瑜在哪一間屋裏?”


    清風寨三寨主劉海平不禁眉頭一皺,這丫頭一副膽顫害怕樣子,生似他會吃人一般,他有這麽可怕嗎?劉海平心裏不悅,要不是記著這小丫頭也是跟孫瑾瑜一道的,才懶得理會她。於是一努嘴,沒好氣說道:“跟我來吧。”


    丁秀蘭小心翼翼跟在劉海平身後,進到一柵欄小院裏,就聽見了正中間一屋裏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劉海平幾步搶進呼延龍屋裏,迎麵與一人撞了正著,那人勁大,一下子就將劉海平撞飛了出來,嘭一聲落到了柵欄邊上。


    丁秀蘭嚇得直打哆嗦。再定眼看,出來的那人正是孫瑾瑜。丁秀蘭心中一喜,連忙過去,喚道:“大黑子。”


    丁秀蘭的一聲“大黑子”竟是意外使得狂躁的孫瑾瑜安靜了下來。劉海平抹一把嘴角血跡,心中暗叫了一聲:真他娘的,見鬼了。就這麽會,屋裏被打倒的幾人也紛紛搶了出來,將孫瑾瑜丁秀蘭兩人團團圍住。


    孫瑾瑜眉頭一皺。一把將丁秀蘭拖到了身後。冷視眾人。孫瑾瑜手腳皆已被解開,周圍一眾人都是吃過他苦頭的,這時哪裏敢貿然上前來?丁秀蘭藏在孫瑾瑜身後,拽著孫瑾瑜衣袖,小聲說道:“大黑子,別打了。他們,他們不是壞人。”


    孫瑾瑜看了丁秀蘭一眼,丁秀蘭殷殷回望他。拖著他的大手,柔聲說道:“咱們別打了,快進來。”孫瑾瑜突而眉頭一皺。問道:“劍呢?”丁秀蘭一愣,隨即微笑說道:“我收好了,你放心,丟不了的。來,咱們進屋。”


    門口被人攙扶著呼延龍也膛目結舌看著這一幕。待到丁秀蘭真將孫瑾瑜又引到屋門口,才醒悟過來,立時讓開道來,讓這十分詭異的兩人進屋來。丁秀蘭安撫著孫瑾瑜坐了下來,一邊將孫瑾瑜的手翻開來,放桌上,一邊說道:“大黑子,咱們讓郎中好好看看,好不好?”


    呼延龍看了屋角落吳郎中一眼,後者膽膽顫顫上前,於孫瑾瑜對麵坐下來,伸出兩根枯瘦手指小心翼翼把在孫瑾瑜手脈上,而後躊躇一陣,對丁秀蘭說道:“這位姑娘,在下能否再看看他的眼睛?”丁秀蘭點了點頭,臉上笑意更盛了,哄勸孫瑾瑜道:“大黑子,咱們再讓郎中看看眼睛,一會就沒事了。”


    孫瑾瑜看了看丁秀蘭,就轉麵向吳郎中。呼延龍見孫瑾瑜竟是被這小姑娘拿捏的死死的,也甚是吃驚,不由得對丁秀蘭看了又看。吳郎中飛快看了孫瑾瑜眼睛,站起身,走到一邊。呼延龍緊隨過來,一邊詢問診查結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吳郎中一邊開方子,一邊說道:“這位頭顱曾受過重擊,暫迷了心智,餘下倒也無礙。”


    呼延龍趕緊問道:“那以後能否完全複原?”吳郎中緩緩搖頭,說:“這事隻能盡人事,聽天命。”遂又將方子遞過,“這幾味活血開竅藥每日三次,先用上半月,再輔針灸,先看看有沒有用。”


    呼延龍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屋內孫瑾瑜,有丁秀蘭在場,他十分老實坐著。呼延龍心裏歎了一口氣,親自將吳郎中送出門去。丁秀蘭看著眾人都出去了,她也鬆了一口氣,這山中的人都是一臉不好相與的凶相,實在給她太大壓力了。她這時又想起方墨話來――這裏不適合她。可是越是這樣的地方,反離那裴府越遠了不是?現在大黑子離不開她,隻要她跟著大黑子,方墨也拿她沒辦法吧?


    丁秀蘭一人胡思亂想著,孫瑾瑜突然問道:“這裏是哪裏?外麵那夥人是幹什麽?”丁秀蘭在孫瑾瑜對麵坐下來,微笑著,低聲說道:“大黑子,咱們以後就留在這裏,至於外麵那夥人,他們,也不是壞人,隻要他們不欺負咱們,咱們就不打他們。”


    孫瑾瑜又問道:“咱們不是要去漠北嗎?”


    丁秀蘭微笑說道:“這就是漠北了啊。”孫瑾瑜點了點頭,一時,又像想了什麽似的,說道:“那個,那個,她……,是不是也留在這裏?”


    丁秀蘭細細看孫瑾瑜臉色,微笑說:“你是說周姑娘啊,她自然也留下來了,她的家就在這裏啊,大黑子,你很擔心周姑娘?”孫瑾瑜又點了點頭,說:“她病得很重。”丁秀蘭臉上的笑有些冷了。大黑子雖然不記得周湘繡了,可是下意識對她的關心依舊還在,一路上雖是對周湘繡冷冰冰的,可是有危險時,仍是毫不猶豫就擋在周湘繡的前麵。


    丁秀蘭看了看四下,屋裏除了他們兩人,再無第三人了。丁秀蘭壓低聲音說道:“大黑子,周姑娘家的人都凶得狠,她現在到了家裏,自然有家裏人照顧,咱們兩個是外人,以後還是離她遠點吧……”


    她正說著,門口突然暗了下來,丁秀蘭抬頭一眼,方墨正站在門口,擋住了屋外照進來的大半光線,幽黑眸子冷森森看著她,丁秀蘭心裏一個哆嗦,連忙站直了身體。方墨跨步進來,孫瑾瑜抬起頭,冷冷地,戒備看著她。


    方墨看著孫瑾瑜眼裏陌生的眼神,心裏百味雜生,他別的不記得了,就記得是她拿網子拿下他的。隔良久,方墨才將視線轉向丁秀蘭,丁秀蘭下意識往孫瑾瑜身邊縮了縮。孫瑾瑜能感覺到丁秀蘭對方墨的害怕,毫不猶豫站起身來,將丁秀蘭拉到身後,冷冷看著方墨。


    丁秀蘭藏在孫瑾瑜身後,她不確定自己剛才那番話,方墨聽了多少去,她也是沒辦法的,在這裏她隻有大黑子一個依靠,若不牢牢抓住了,如何能安穩活下去?


    方墨狠狠閉了閉眼睛,對丁秀蘭招手,冷冷說道:“你過來。”


    丁秀蘭畏畏縮縮出來,卻又被孫瑾瑜一把拉住了,說:“你別過去,她不懷好意。”


    方墨雙手不禁握成了拳頭,丁秀蘭剛才那番話,她因是心中有事,也沒有聽進去多少,隻是看著丁秀蘭躲藏在孫瑾瑜身邊那樣子,就氣不打一出。這丫頭真真是死性不改,走哪裏都想傍一顆大樹,從前是裴府大少爺,現在又是孫瑾瑜。她知道這世道的女子大多都是身不由已的,什麽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等等,說白了,就是依附男人而活。丁秀蘭這般肖想原本沒什麽,這世道就是如此,可是她可以將這念頭打到任何人身上,就孫瑾瑜不行,尤其是現在的孫瑾瑜。


    方墨忍了良久,才沒有當場發作,隻冷冷對丁秀蘭說道:“你明日就下山去。”


    丁秀蘭驚慌看著方墨,不禁扯了扯孫瑾瑜衣袖,畏縮說道:“我,我不想下山……”


    方墨冷冷說道:“這由不得你。”


    正欲轉身離去,孫瑾瑜突然出聲道:“等等。”方墨轉過身來,孫瑾瑜拉著丁秀蘭說道:“你去把劍拿來,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裏。”


    丁秀蘭和方墨俱都看著孫瑾瑜,一人心中波濤翻滾,百思糾結,一人滿目茫然無助――她手中的劍已是給了方墨了,如何能再拿回來?可丁秀蘭真怕方墨察覺這點,隻無比為難看著孫瑾瑜。


    方墨看這兩人神情動作,心思翻滾,諸念頭起伏不定。她鮮少受製於他人,可是孫瑾瑜卻不是別人,他從前對她的那些好仍是曆曆在目,她不可以再對他不起了。若此時此事換了別人,她有無數方法,可以達到目的,可是現下卻覺得有些無力。


    她不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孫瑾瑜獨獨對丁秀蘭一人言聽計從?她是知道孫瑾瑜的性子,他要維護一個人,必是傾盡全力去做,她若是真將丁秀蘭這樣弄下了山去,指不定孫瑾瑜轉身就會離開這裏。


    方墨深深吸了一口氣,她不能心急,想必丁秀蘭是打定了主意,隻要她拿捏住孫瑾瑜,她就一定拿她沒辦法了。她不能讓孫瑾瑜跟這樣一個人在一起,她不能急,孫瑾瑜隻是失去了記憶,而不是徹底換了一人,他依舊是他,他總有一天會想起過往的,她不能讓他醒過來時,回想起這段過往,心裏難過,追悔莫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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