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賈璉帶著林黛玉一走就是一個多月,眼看著要兩個月了,賈老太君等人等得心焦,奈何賈璉那邊的消息總是說天緣不湊巧,還要等著好時機,賈老太君等隻好按捺住焦躁的心情,每日掐著手指頭數著賈璉和林黛玉的歸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這一日是賈政的生日,寧榮二處人丁都齊集慶賀,鬧熱非常,男丁在外間,女眷則在內花園裏鋪開了宴席,吃了午飯後又開始看戲。


    賈老太君見那賈寶玉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便將他摟在懷裏,心肝兒肉地喊,又問:“乖孫兒哎,看你這一臉不高興,莫不是哪個惹你不高興了?說與我聽,我給你出氣。”


    賈寶玉撅著嘴巴,說:“倒不是為著什麽不高興。隻是――怎麽林妹妹還不回來?”


    賈老太君摟著他嗬嗬笑著說:“林妹妹是回去侍病的,等你姑父去了,她自然就回來了。”


    賈寶玉在賈老太君的懷裏仰起臉,巴巴地問:“我聽說林妹妹有哥哥,還有個弟弟,要是她的哥哥和弟弟拉住她不許她回來,可怎麽辦?”


    一旁坐著的王夫人幾不可見地撇了撇嘴,心想:那林丫頭不回來了才好呢。那丫頭一臉的狐媚樣,哪有大家閨秀的端莊模樣?到底是死了娘的,沒人教導,真真叫人看不上。這不,她才去了一個多月的功夫,就勾得寶玉茶飯不思,牽腸掛肚地,連書也讀不進去了!偏生老太太還誇不絕口的,非想要將那死丫頭弄回來做我的兒媳婦。


    賈老太君撫著賈寶玉的頭,說:“乖孫兒你不知道,林妹妹的哥哥和弟弟都是庶出,不是跟她一個娘的,哪有你說得那般親厚,就舍不得她走了?他們隻怕是巴不得推你林妹妹出門呢。不過可沒那麽便當,要走可以,得先把你林妹妹該得的那一份嫁妝拿到手。你林妹妹命苦,打小死了娘,我這做外祖母的便少不得要為她做這個主,好在咱們賈府麵子還不錯,倒是也做得了這個主。”


    聽到嫁妝,王夫人不禁心裏大動:林丫頭雖然不討人喜歡,那林家的家產卻著實誘人。說起來,賈府這些年的功夫衰敗下去了多少啊,家裏這些人個個都隻知道安尊養榮,擔子全壓在她這當家人的肩膀上。要是能想法把林丫頭那筆子錢撬過來,好歹也能描補描補。


    恰在此時,一個丫鬟飛奔了進來,慌裏慌張地對賈老太君說:“剛才大老爺說叫傳話進來叫老太太知道,璉二爺在揚州那邊叫當地的府衙給抓進牢裏去了!”


    賈老太君大驚失色,席上坐著的人也遽然變了臉色。


    一時賈老太君命撤了酒席,將親戚們遣散了,便回了自己的上房,又命兩個兒子,賈赦、賈政進來緊急磋商這個了不得的事情。賈老太君看著一臉淚痕、花容失色的王熙鳳,撫慰說:“鳳丫頭也留下來一起聽著吧,隻是莫著急,我倒要看看是誰在其中玩花樣,連我賈府的人都敢扣下!”


    賈寶玉聽到出了這麽大的變故,也急忙說:“我也要聽!”


    賈老太君說:“你要聽什麽!你老子在呢,這時候又是發急的時候,仔細他看你不順眼,拿著你來煞性子!”


    賈寶玉撅著嘴,說:“我是關心璉二哥嘛。”其實,他關心的是:出了這等大事,林妹妹還能如期回來嗎?想到嬌俏又超逸的林妹妹再不能回來,和自己一起玩樂,賈寶玉便憂心如焚,顧不得會不會被沒好氣的賈政暴虐,執意要參上一腳。


    賈老太君此時也來不及管那麽多,隻是叮囑寶玉說:“那你可得乖乖兒地。你璉二哥叫人抓了,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大家都沒好氣呢,要是你還在一旁混插嘴,仔細你老子暴躁起來了狠狠地捶你。”


    一時賈老太君便自己扶著個丫頭子在正中的主座坐下,將賈寶玉摟在懷裏。王熙鳳不敢坐,便站在她身後侍立著。


    一時賈赦賈政來了,分別攜著各自的夫人在左右首的椅子上落座。


    賈政一見賈寶玉又貓在賈老太君的懷裏,便皺了皺眉毛,嗬斥說:“大人說話,小孩子賴在這裏做甚!”


    賈老太君忙說:“寶玉也是掛念他璉二哥哥,生怕他出什麽事,這也是兄弟友愛,叫他聽聽也無妨。”


    賈政朝著賈寶玉瞪了瞪眼睛,這才作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一起進來的還有賈璉本來帶去揚州的小廝興兒,此時便依膝跪在地上,將賈璉如何趁著林如海病著叫他立遺囑,又是如何叫那林家哥兒逮了個正著,又是如何被揚州知州大人鎖了枷鎖上了腳銬帶走的,戰戰兢兢地全說了出來,最後在地上連連磕頭說:“老太太、老爺、太太、二奶奶饒命。不是奴才們不好生看護著主子,實在是那林家哥兒得理不饒人,又請的好幫手,奴才們實在是擋不住啊,也沒別的辦法,隻得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報信。求老太太、老爺、太太,還有二奶奶開恩啊。”


    聽到賈璉居然是被人戴上枷鎖鐐銬從林家帶走的,王熙鳳眼內幾乎要冒出火來,忍不住罵道:“王八羔子!你們不知道往我們金陵的王家去報個信兒,叫我娘家那邊的人出麵一下嗎?金陵離著揚州不遠,官員都是互通的,彼此都會賣個麵子,那樣的話,必定不能叫二爺跟個囚犯似地叫人帶走,還遊街呢!”


    說著,王熙鳳便掩麵大哭起來。


    賈母忙說:“鳳丫頭別哭,事兒總要解決的,叫大家來,可不就是在商量好辦法嗎?”


    別人尚不及開口,賈赦重重地咳嗽一聲,說:“璉兒辦事糊塗,怎麽會想著要趁著妹夫病得糊塗的時候要人家立什麽遺囑啊?咱們本來就是叫他送外甥女兒回去探望一下的,他倒好,管起人家的家務事來了,不光是管,還要插在裏麵做些沒王法的事情。真真也是該被懲戒一下!”


    賈老太君臉上有些掛不住,便板著臉說:“璉兒在受苦呢,你當父親的不說心疼呢,倒埋怨起他來了!”


    賈赦眉頭皺成一個巨大的“川”字,臉頰上的兩道法令紋深刻地甭緊,忍不住說:“我越是心疼,就越是要說,誰叫他去幹那些沒王法、又沒腦子的事情的?現在倒好,他進了號子了,當初挑唆他去幹的人脖子一縮,萬事都推作不知道了!”


    賈老太君拍著桌子,氣得渾身發抖,罵道:“老大!叫你來原是為著商量事情,你不說幫著想轍,且說些陰陽怪氣的話做什麽!”


    賈政也幫腔說:“大哥,璉兒出了事,母親正心焦呢,你且按捺著性子,寬慰母親為先,怎麽倒是和母親較上勁了?”


    賈赦最見不得這老二打著一副誠孝的麵孔,平日裏就對他冷嘲熱諷地,這時見他還倒過來說自己的不是,便越發耐不住了,冷哼著說:“你當然可以說這風涼話了,反正不是你家寶玉出事。璉兒這糊塗行子就該被懲治,回來我還要接著大耳朵瓜子扇他,教訓他呢。俗話說,‘不洗碗就不打爛碗’,璉兒不去攬這些事上身,怎麽會被人抓起來?再說,辛辛苦苦跑一場腿子,有了好處,也不是他的;被抓了,當初唆使他的人倒是袖手旁觀了!”


    賈政頓時臉色也白了,尷尬地說:“我是為著好意勸大哥的話,不成想倒是招出些沒意思來。大哥這夾槍帶棒地,是說上我了?究竟我並不知道,我與此事有何瓜葛,又何談唆使?”


    賈赦想著平素看著老母的麵子總是遮著掩著的,沒好意思撕破臉,今兒既然說了,索性就打開天窗說個透亮!說起來,這二房的可惡之處也不是一點半點的,占了榮禧堂,搶奪了榮國府的管家權不說,還將賈璉個糊塗行子指揮得團團轉,叫他去幹這種吃虧上當又沒好處的事情,現在好了,出了大事,他們倒是王八脖子一縮,裝作沒事人似地!到頭來,還做出一副他們二房是在為大房的事情殫精竭慮出謀劃策的模樣來,我呸!


    賈赦索性大聲罵起來,“都他媽的少跟我裝!璉兒去謀奪林家的家產做什麽?未必他還能把林姑娘弄回來做二房啊?林家的家產再多,橫豎落不到我們大房頭上!他肯去做,還不是被你們二房挑唆的?”


    賈政自是大呼冤枉,他那正房嫡妻王氏扭著一方錦帕,擦著眼角,說:“大伯也太委屈我們了。住了正房原是老太太說的,大老爺素來姬妾多,老太太是怕叫孫子孫女們看著不像,才令你們搬出去另住的,怎麽是我們要占你們的屋子?就是管家的權利,也是老太太說的,大伯以為那倒是個容易的事情嗎?這麽些年,我都不知道填進去多少嫁妝了。”


    賈赦見不得她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偽善嘴臉,便賭氣說:“弟妹無非就算顯擺你娘家有錢,陪嫁的好資財!我跟你說,我媳婦雖然出身不如你,但是,管家上麵也未必不如你!”


    賈赦轉頭看著邢夫人,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隻要老二家的現在把管家權利交出來,我就把我曆年收藏的古董全部變賣了,給你撐腰子!填窟窿怕什麽,咱們就填!我還就不信了,管著偌大個榮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花銷,除了填窟窿之外就沒有一點好處了!”


    “穿鞋的怕光腳的,光腳的怕不要命的”,賈赦這般撕破臉大鬧,堵得賈政和王氏都麵色發白,張口結舌,一句響亮話也對不上來。


    賈赦鄙夷地說:“怎麽!還是舍不得將管家的權交出來吧!我就說嘛,怎麽可能光是賠呢,少在我跟前弄鬼,我可不是璉兒那糊塗行子,心眼子透亮著呢。”


    賈老太君也被鬧得大沒意思,骨嘟著嘴不說話,臉色陰得能滴下水來。


    賈赦得意不饒人,又向著王熙鳳說:“璉兒媳婦,不是我說你,你好歹也把自家男人看鬆點。璉兒是像著我的性子,原是有些風流,你把他房裏的丫鬟都打發了去,又不給他身邊留兩個錢,叫他打起了饑荒才為了兩個出去鬼混的玩樂錢做這些營生!何苦來!還有,璉兒和你,明明是我們大房的兒子兒媳婦,你都偏要向著你那好姑母做事,你也不想想,你一個內侄女親,還是人家自己的親兒子親啊?你和璉兒兩個還要上趕著去給人家當槍使!最後丟的是誰的臉,還不是你和璉兒自己的!”


    賈赦仗著占著理,罵了這個罵那個,賈老太君本來想說他,可是想著現在府裏哪有人,賈政要天天去衙門裏點卯,寧國府那邊賈珍賈蓉雖然可以用,卻也是兩個不靠譜的人,少不得還要叫老大親自去揚州一趟,將事情擼平了,好把賈璉和林黛玉帶回來,隻得由著賈赦說了個痛快,將二房的賈政王氏兩個罵得龜孫子一般。


    賈赦雖然出了一口氣,但是,事情還是要去做的,畢竟在揚州府衙裏關著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的親兒子。賈赦襲了爵,做的卻隻是個閑職,究竟沒多少事,報了假上去,沒任何阻礙地批了,便帶了足夠多的下仆和銀兩,買舟南下,直至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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