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國公夫人聽了明因法師的話,認為其言頗為吉祥,不由心中大悅,卻因恐以後兩家結親,被拿出說笑,故不肯附和,假意挑剔道:“一個小姑娘能如此虔誠修佛,雖說是個難得的,隻是到底年輕,沒經過世事,佛法精深,她未必真領會並因此信到心裏去,再者這般年紀就這般好佛,恐非紅塵中人。”


    明因法師笑道:“夫人說的有理,閨中女子信佛,大多脫不出夫人所言的這兩點,當然也有為了名為禮佛,實則為了一點虛名的。但若是別人,貧尼不敢打保證,隻這位如意小姐,貧尼卻知,她不僅是為了自己得佛祖庇護,更是一心為家人祈福,故處處行善積福,一個對家人感情如此深厚的人,又有佛祖庇護,沒有成佛的福分,但紅塵中福分必不會小的。”


    盧國公夫人便笑道:“法師修行多年,果然有慧眼,比我們塵俗之人看的明白,如此說來,這小姑娘倒真是個有福氣的。”


    明因法師謙遜一句,便不再提此話題,仍舊談佛論經不在話下。


    倒是陪同母親而來的安世誠,因是個讀書人,對佛事不太上心,又兼此間俱是女尼,所以隻管低頭陪在一旁,全無精神,忽聽聞丘如意也來庵裏禮佛,他心裏沒來由地一陣狂跳。


    雖然知道今天未必有機會能見到她,但安世誠卻莫名地精神了起來。又聽明因讚丘如意慈善,心裏與有榮焉油然而生,雖仍規矩地侍立一旁。心卻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再說丘如意已經在佛前拜過,正聽靜心講佛,但不經意間透過窗棱,看到一個正在那裏虔誠焚香的年輕尼姑,丘如意定睛細瞧一眼,不由發起怔來。


    靜心感覺丘如意氣息有異,便睜開眼來看。


    此時丘如意仍怔怔看著窗外。靜心順勢看去,便笑道:“靜月小師妹在這裏很好。功課認真,對佛法亦有不俗見解,就連師父都說她頗有慧根,她本人又愛鑽研佛法。將來成果不可小覷,大有將她當作衣缽弟子,我等大弟子們竟都靠了後了。”


    丘如意聞言知道這是靜心在寬自己的心,不由感激地笑道:“如意在此多謝法師們對靜月的照管了。”


    靜心笑道:“哪裏用得著如意小姐謝,她是我們的小師妹,這是我們本該做的。”


    丘如意嫣然一笑,又接著念經,一時法事完了,靜心離去。隻著幾個小尼姑伺候著。


    這時丘如意再往窗後看時,靜月已經不在了。


    丘如意想了一下,便起身往後院裏去。四下裏看了一圈,竟找不見靜月,小尼姑倒也機靈,見此便笑道:“如意小姐莫不是在尋靜月師叔?”


    丘如意點頭,小尼姑便笑道:“靜月師叔此時也該做完功課了,隻是主持不許她出來應酬。不然小尼倒是可以幫著小姐請師叔過來。”


    丘如意笑道:“我方才聽靜心法師說她頗有慧根,是位極有修為的師父。便心生仰慕,不如你引我去她那裏,以為聆聽佛法。”


    小尼姑想了想,覺得也無甚不妥,便依言引丘如意往旁邊的一所小禪院走去。


    丘如意甫一進禪院,便看到靜月正坐在靜室的蒲團上誦經。


    丘如意忙擺手止住眾人,她自己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靜月這時卻聽到動靜睜開了雙目,見是丘如意,便起身行禮,淡淡道:“靜月見過小姐。”


    丘如意看著麵前的靜月,心裏不由一歎。


    雖然靜月麵上不喜不悲,與平尋修行人一般,但是丘如意心裏明白,她絕沒有靜心所說的那般熱愛佛事,因為靜月臉上沒有真正修行人由內而外的豁然平和。


    丘如意慢慢走進靜室內,暗自打量著室內的一切,正中供著菩薩,菩薩前擺著淨瓶,裏麵插幾枝柳枝,下麵便是蒲團木魚佛經,再無他物。


    丘如意又往裏間看了一眼,裏間乃是靜月的居所,隻擺著一張床,上麵一床白粗布的薄被,床前一張小幾擺了一個茶壺一個粗瓷茶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無論裏外間,俱收拾的一塵不染,但是看在丘如意眼中,心中竟生出一種莫名的蒼涼。


    這時,靜月解釋道:“小尼一直虔心靜修,尋常少有人來此,竟沒有茶水招待小姐,還請小姐見諒。勞煩小姐先在此靜等,待小尼去外邊尋了幹淨的茶具來。”


    丘如意擺手說道:“不必麻煩了,我剛在前邊喝過茶了。”


    靜月便低答一聲是,請丘如意在蒲團上坐了,自己則席地而坐。


    丘如意低眸想一下,然後抬頭看著靜月,問道:“月兒,你在這裏過得還好嗎?”


    靜月聽到自己的俗家名字,眼中有一絲波動,但靜月很快就將這絲情緒收了起來,淡笑道:“托小姐的福,小尼在這裏過得很好。”


    丘如意歎一口氣,又問道:“你實話告訴我,你真喜歡這裏的生活嗎?”


    靜月笑道:“小尼自然喜歡。若不是小姐,小尼哪裏會有這不愁吃穿的好日子過,小尼的父母親人怕也早就不在人世間了。小尼一家深受小姐的恩德,故小尼時刻不敢相忘。每日裏無時無刻不在誦經,祈求佛祖菩薩保佑小姐和丘家的眾人。”


    丘如意聞言不由蹙了黛眉。


    這個趙月兒是丘如意在佛家的替身。


    兩卦先生告訴於氏,丘如意最好的解救之法,是出家修行,修一個好的來世。


    於氏自然舍不得將親生女兒送到空門去,但又恐女兒的命運真如兩卦先生所言的那般,所以於氏便想了兩全其美的方法:為女兒在佛門弟子中尋一個替身。


    說來也巧。經高人演算後,趙月兒八字最與丘如意相合,而趙月兒一家曾因於氏偶然的救助才活下來的。趙月兒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二話沒說,就剪了頭發。


    於氏便送趙月兒來到福善庵來,對趙月兒的行為也極其的感動,不僅供著她的兄弟們讀書,而且還送了好些銀兩地畝,隻等著於氏百年之後。趙家人便會恢複良民身份,成為那些地畝的主人。


    對比從前幾乎沒有活路的時候。趙家如今簡直是生活在蜜罐裏了,所以不僅趙月兒心存感激,佛事上越發的虔誠,便是趙家人亦是拿於氏母女當再生父母。


    這就是丘如意一直以來對趙月兒一家的印象。但是當今天,她看到趙月兒一臉的木無表情,忽然覺得自己從前似乎是想錯了。


    趙月兒當年進庵廟時也不過才八九歲,並沒有一顆向佛的心,隻憑腹中的一腔報恩的心思,但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過著青燈古佛如死水般的日子,隻怕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如今她已經長成十五歲的大姑娘家,正是豆蔻年華的時節,豈會甘心生活在這裏?


    現在聽了趙月兒的話。丘如意聞弦知雅意,盡中暗歎,她既然沒有這顆佛心。又何必禁錮她在這裏,於自己無益,又害了她的一生。


    丘如意想畢,點頭說道:“我明白了。這些年也真是難為你了,如今看來,你既然沒有修行的心。留在這裏於我於你都沒有好處,我回去後。會勸說母親,讓你早日還俗的,你且靜待些時日。”


    靜月聞言,不由抬眼看向丘如意,她眼中分明有一股壓抑不住的驚喜,但那驚喜瞬間消失,眸中仍恢複了從前的平靜如水,淡淡說道:“小姐不必如此,月兒已經發願,為了給小姐祈福,願意終身侍奉佛祖。”


    丘如意看著趙月兒,心裏突然有些膩歪,便脆聲說道:“如果你真心喜歡佛門,我也樂得成全,說不得你將來真能修成正果,偏隻一味口口聲聲是為了我,那就算了,倒不如還俗呢。我主意已定,回去同我母親商量過後,會讓你家裏人來接你的。另外,這些年你便是沒功勞也有苦勞,從前說送你家的地畝也算數,等你還俗時,一並把地契給你家送過去。”


    丘如意也不看趙月兒是何表情,便起身走了,隻留趙月兒在原地喜極欲泣。


    丘如意走出禪院來,心裏也說不出悲喜來,但是一想以趙月兒那別別扭扭的報恩模樣兒,她覺得自己這事沒有做錯。


    丘如意信步走出禪院來,便看到丘如海正往自己所在禪院的旁邊走去,丘如意以為哥哥記錯了地方,便忙一路小跑迎上前去,笑道:“二哥,我在這裏呢,你小心走錯了地方,被法師們打了出來。”


    丘如海見妹妹從另處走過來,倒嚇一跳,也顧不上和眼前的人說話,忙緊走兩步,輕斥道:“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麽敢到處亂跑?這裏雖是庵廟禪院,卻也免不了有外男出入。”


    丘如意不好意思地衝丘如海一笑,又笑道:“我方才是去看趙月兒去了。”


    丘如海一怔,丘如意又道:“我已經許了她,回去就和母親說,讓她還俗去吧,那些地畝也一並送給她們家,就當這些年她付出的報酬。”


    丘如海奇道:“好端端怎麽想著讓她還俗?她可是你在佛門的替身,母親必不會同意的。你這裏倒先斬後奏起來,還許給她地畝,如今你我窮得叮當響,也虧你敢開口,那些地畝可不少呢。”


    丘如意歎道:“尋找替身,本就是欺瞞佛祖菩薩之舉,她又心不在佛門,越發罪過了,倒不如放了她去,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吧。至於地畝嘛……”


    丘如意調皮一笑:“哥哥不用心疼,不用哥哥出,就算在我的嫁妝裏,到時從我嫁妝裏出就是了。”


    丘如海便喝道:“你越說越沒個正經,倒讓安公子笑話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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