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已經有了薄薄的一層雪,漫射出潔白的光亮,似乎給萬物都鍍上了一層銀。


    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多了兩個人的身影。


    兩行腳印,從公寓前的小路上,一直到停車場地出入口處,無人的寬闊路麵上。


    藍加然把綠化帶小葉黃楊上的薄雪握到手裏,一攥拳化成一灘水。


    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興奮不已,縮起冰涼的手仰頭,讓雪花落在臉上,感受著絲絲冰涼。


    陸今南沿路邊漫步著,目光望得很遠,穿過一片又一片橘黃的路燈,落在空曠的夜色裏。


    冬日的這個時間,已經沒有多少人在戶外了。


    天地歸於寂靜,四周隻剩下橘黃色的燈光。偶爾遠處馬路上傳來一聲極微的鳴笛,安靜得能聽到雪落的漱漱聲。


    藍加然在雪中轉了個圈,然後倒著走了幾步,歡愉地去看跟在後邊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踩雪,專門在這樣的深夜,走出房門來感受落雪。


    和另一個人一起。


    兩個身影,一個略微歡快、一個沉靜,就這麽走在漫天的雪中,在深夜裏幹淨無人的路上。


    仿佛這一刻,天地之間隻剩了雪和他們。


    這場雪真的很及時,趕在他們離開北京的前一晚下了。


    「這是我第二次在北京看到這麽大的初雪。」陸今南忽然開口,有一團白霧從他麵龐擴散開來。


    藍加然隨口問道:「上次是什麽時候?」


    「我19歲那年。」陸今南回答:「我放寒假到北京西站坐高鐵回家,那天也是這麽大的雪,我被耀光的星探遞了名片。」


    19歲…陸今南今年22歲,那就是三年前…


    藍加然恍惚地眨了眼睛,偏頭看過去。


    原來,早在三年前他就和陸今南看過同一場初雪。


    冥冥之中,某些宿命感彌散在滿天的雪裏,籠罩著兩個人。


    「嗬~」陸今南倏地一笑,鮮有地語氣輕快,像是想起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


    這是藍加然第一次見他這樣輕鬆,又帶了點兒歡快、慶幸笑容。


    「那天雪很大,高鐵晚點了,我在候車大廳多等了半個小時。」陸今南笑著:「在通知檢票的前五分鍾,我碰到了耀光的星探。」


    如果不是那場大雪,列車就不會晚點,他就不會在候車大廳多等半個小時,也就不會碰上耀光的星探。


    如果是那樣,他現在可能會在某一家it公司上班,和當下的一切、身邊的人,不會有半點關係。


    如今又碰上這樣的大雪,陸今南十分感謝,感謝老天爺留了他半個小時,給了他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緣分這東西真的很神奇,該有的時候,似乎全世界都在創造著機會。


    藍加然每次的差一步是這樣,陸今南回家時遇到的那場大雪也是這樣。


    兩個人復又走了起來,留下不甚清晰的腳印。


    「那你是一邊上大學,一邊當練習生?」藍加然對身邊人的經歷充滿了好奇。


    「算寒暑假工吧,不過就一年。」陸今南打趣:「我小學跳過級,所以17歲就進大學了,19歲的時候已經大三了。」


    大三大四半工半學,21歲畢業後在耀光練習一整年,22歲出道。


    從武術世家的孩子,到計算機專業的學生,再到唱跳男團的成員。這個經歷,跨度還真是夠大的。


    藍加然覺得有趣:「你家裏不是武術世家嗎?父母沒叫你去繼承家業。」


    「沒有。」陸今南走在雪裏很放鬆:「我爸說了,習武看天分,承武靠緣分,我沒緣分。」


    「那就是有天分咯。」藍加然聽出弦外之音,挑了個刁鑽的角度。


    陸今南一笑,不置可否,但顯然是這樣的。


    到了一處路燈下,橘黃的燈光灑下來,讓那一片區域裏的雪花無處可藏,可為人觀賞。


    兩個人不約而同停下來,就這麽仰頭看著。


    雪更大了些,落在羽絨服表麵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覆在頭髮上也不會即刻融化。


    那些白色的精靈,似乎是從光源處而來的,隻飄灑在橘黃的光裏。


    在靜謐的深夜、無人的道路上,為兩個人再現三年前沒能一起觀看的雪景。


    陸今南慢慢把目光從漫天的飛雪上偏開,落到身旁的人身上。


    這樣的雪、這樣的人…初雪適合一切愛戀的話語。


    無論誰踏進來,都會想借著這場雪,得到喜歡的人一句「我答應」。


    藍加然的側臉很看好,清澈的眼睛裏倒映著橘光的路燈,和滿天的飛雪,嘴角有著淡淡的笑容。


    陸今南就這麽入迷地看了會兒,微張了嘴唇,喉結提起了一瞬。


    一句在心裏存了很久的話,堆到了嗓子處,隻差最後一個推力、呼之欲出。


    藍加然察覺到那目光,隨即轉過頭去,與那波瀾四起又炙熱的目光對視上。


    幾乎是同時,陸今南幹澀的嘴唇抿到了一片冰涼的雪花。一點點涼意擊退了困在喉間的火焰,瓦解了所有語言。


    藍加然從直視的目光感覺到了一點慌亂,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醞釀勇氣,卻又突然打退堂鼓的情緒。


    以這些日子兩人心照不宣地親密,也大致能猜到,陸今南想說的是什麽。


    「幫我拍張照吧。」他尋找了個別的話題,解救一下陷入漩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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