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誌釗猜,方煥應該最喜歡一天中的這個時刻。


    今日樓道好像在修木地板,工人師傅圍了水泄不通,地麵已經重新撬開,新刷了漆,木地板還沒鋪上去,覃誌釗趕時間,正準備跨過去,師傅攔住他,表情非常嚴肅:「no, no!」


    「往右。」另一個夥計提醒他,還友好地指向另一邊。


    方宅客廳左右兩處樓梯蜿蜒而上,看樣子他得折回去,從另一邊下樓。


    「ri插rd,你不能上來噢。」有個聲音響在樓梯口。


    狗『嚶嚶』叫了叫。


    接著,是一串清脆的鑰匙串聲,還伴有一走一跳的腳步聲,很是心情愉悅的樣子。


    方煥繼續說:「都說你不能進來啦!餵——」說到這裏,聲音明顯揚起來了。


    腳步聲急促而來,覃誌釗撞了個正著,準確來說不是看見方煥,是先瞥見狗。


    方煥養的並非金毛犬或是拉布拉多,從外形來看,ri插rd一點也不像寵物犬,先是它頭型窄長,耳小眼圓,細瘦的骨架,腹部緊收,腿部肌肉修長有力,具有強大的爆發力。這種狗常見於賽狗場,富人們為賽場裏寶貝兒狂歡,不惜揮灑重金。如今方煥將其收為愛犬,可惜作為狩獵之王,時速能達60幾公裏的靈緹,如何能豢養在家中。


    果然,解開鏈子以後,ri插rd在廊道裏奔跑,像尋常犬一樣興奮至極地暴走。


    隻是它身上肌肉線條太過流暢,每次跨越,再落地,又迅速折回時,皮毛都像在微微發亮,伴隨一聲又一聲的『汪』聲,整個大廳都能聽見狗吠聲。


    要說方煥怎麽愛這隻靈緹犬,他站在樓梯口,肩上還背著書包,剛吹了個響亮的口哨,ri插rd閃電一般地衝出來,直接匍匐在方煥腳步,壓彎前腿,飛快搖晃尾巴,眼睛睜得圓圓的,還淘氣地轉動眼珠,像在思索什麽小秘密。


    接著,ri插rd跳起來,身長簡直比方煥還要高出一個頭,對著主人一頓舔舐。


    方煥怕癢,咯咯地笑著,還說ri插rd口水好臭。


    ri插rd站回到地麵,不再暴走,反而一個勁兒地邊走邊聞。


    方煥試圖阻止它往前,下一秒,ri插rd直接消失在樓梯轉角處,方煥也是這時候看到覃誌釗,「你瞧見ri插rd了嗎。」他問。


    二樓有好多房間,方煥不想一間一間找。


    覃誌釗剛準備搖頭,卻從某個方向聽見細碎的鈴鐺聲。


    當初方煥為了避免項圈鈴鐺太吵,隻給ri插rd戴了一個小銀鈴,幾乎聽不到什麽大動靜,但它隻要走起路來,一定會發出『沙沙』、『沙沙』的細微聲響。


    那個房間並沒有鎖緊,方煥朝裏麵探望。


    門是虛掩著的,屋子裏沒開燈,窗戶全開,薄紗在晚風中飛舞,書,是書在沙沙作響,還有什麽?光線暗極了,隻剩下窗柩那一點自然光,方煥眯起眼睛,晦暗處站了兩個人,隻看得見兩雙鞋子。


    一雙鞋是珍珠白,尖細鞋頭,足弓弧度優美。另一雙是黑色皮鞋,切爾西靴。


    父親不愛切爾西靴,他向來隻鍾愛那些柔軟舒適的手工牛皮鞋。


    腳背微微用力,將高跟鞋半脫,虛虛地勾掛在腳背上,順著黑色褲縫往上試探。


    「阿煥?」一個陌生的女音從不遠處響起,「要不要下西洋棋?」


    方煥好像沒聽到。


    覃誌釗收回視線,麵前出現一個妙齡少女,長發齊肩,一雙眼柔如明珠,身穿素色連衣裙,她已經朝方煥走來,甚至伸手探了探方煥的肩膀:「在看什麽。」


    方煥嚇了一跳,是四姐姐方予珊。


    現在ri插rd還沒出來,方煥近乎祈求地望向覃誌釗,額前細汗直冒,不知該如何是好。


    覃誌釗整張臉十分鎮定,隻緩慢地搖頭,甚至用眼神示意他不要進去,也不要說話。


    有什麽東西在木地板上沙沙作響,還有輕微的噴嚏聲,再吱呀一聲,門開了,鑽出一個東嗅嗅、西聞聞的狗頭,是ri插rd,方予珊立刻眉眼彎彎:「我說了吧,它真的好像自行車坐墊——」


    話沒說完,覃誌釗迅速捂住方予珊的嘴,方煥急切地沖她做了個『噓』的手勢,二人將她帶到轉角處,確定她不會驚呼,覃誌釗才鬆開手。


    「怎麽了。」方予珊輕聲問。


    方煥整個人很懵的,臉色發白,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撒謊道:「是ri插rd,爸爸不讓狗進屋子。」


    方予珊拍拍心口,「我以為是什麽,那麽神秘。」


    說著,ri插rd蹲坐在他們周圍,很乖地看著他們,像在等待指令。


    方煥語氣虛脫:「今天不下棋了,我想睡覺。」


    「噢……」方予珊看起來有點失落:「那改天。」


    方煥怔怔地點頭,示意女傭將狗帶出去,這下四周終於安靜了。


    他甚至不敢回頭,生怕再看到什麽。


    覃誌釗見況準備走,誰知方煥還是攔住他,他年紀雖小,臉上竟然有種孤注一擲的灰燼感,眼裏先是湧起淚花,再強忍下去,十分克製地說:「你能遞交辭呈嗎。」他頓了頓:「給我哥哥。」


    是,他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不宜再待下去。可是恩怨,向來錯綜糾纏。覃誌釗沒說話,隻抬起手腕,他還有十分鍾。


    「不可以嗎。」方煥仰起臉,眼神恢復堅定。


    覃誌釗蹲在他麵前,想了想道:「你應該謝我才對。」否則方予珊推開了門,要怎樣收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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