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窈仰起臉,「要我感謝你,先把我這幾個月給你掙的?銀子吐出來。」


    「花會被?你搞虧的?那些錢,我好像從來沒提醒過你?」


    「願賭服輸,難不成堂堂地下?首富,連這點都做不到?」


    三分恭維,七分譏誚。


    薄青城微微一?笑,「從前的?帳一?筆勾銷。」


    忽而又俯身,「不過,除此之外,你好像還欠我一?個兒子吧。」


    許青窈雙臂一?彎,順勢攬上男人的?長?頸。


    神色天真地盯著他,「叔叔還想像昨夜一?樣嗎?隻怕要當著下?屬的?麵丟人現眼了……」


    薄青城一?瞬間麵紅耳赤,飛快地低了頭。


    該死的?巫醫,原來「難有子嗣」指的?是?那個意思。


    當初殺了他真沒錯。


    見情勢不對,旺兒趕忙拉著總理事出去了。


    廊下?雨汽朦朧,芭蕉葉舒展膨大。


    「鄭理事要不要我送一?送?」


    「旺掌櫃也是?忙人,哪敢。」


    兩人相視一?笑,旺兒舉著油紙傘走遠了。


    廊柱後?轉出一?人,沉聲道?:「少主在後?花園等你。」


    這位新?上任不久的?商號總理事拂了下?袖邊,「這就過來。」


    雨天人少,沿著遊廊一?路穿花拂柳,通泉渡壑,終於到得一?處暖閣。


    花房裏?香氣馥鬱,草木蔥蘢。


    挺拔如竹的?背影,正在撫弄一?株蘭花。


    「參見少主。」


    少年轉過身來,眉眼昳麗,又莫名陰騭,「辛苦了。」


    -


    從薄今墨那兒出來,鄭在徑直朝薄府大門外走去,待出了巷子口,一?個舉著骨架殘損的?舊傘的?姑娘,在簷下?等人。


    經過的?人便看見,女子目光空洞,了無生氣。


    此時卻冷不丁從階上撲下?來,正好落在路過的?男人懷裏?。


    「相公。」


    嬌滴滴的?一?聲。


    男子語氣隱憂,「小玉,下?著雨,路上這麽滑,你怎麽就出來了?」


    「我擔心你。」


    男子輕撫女人脊背,「沒事,兩位東家叫我呢。」


    王小玉那張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勾起甜美的?微笑,「是?三位東家才對。」


    年輕的?掌事先生用他那被?算盤珠子磨出老?繭的?雙手,將?女人從台階上抱下?來,「管他兩個還是?三個,現在咱們是?高枕無憂了。」


    「小玉,要是?沒有你的?消息,我怎麽可?能會去接近少主,後?麵又被?選中到薄家來,做了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掌櫃。」


    旁人都說他醜,盲妻卻贊他打珠算的?手,美不勝收;世人都說他娶了一?個盲妻,他卻知道?,她的?眼睛,比誰都明,比誰都亮,能看到千裏?外的?地方。


    「你是?我的?眼睛。」鄭在說。


    王小玉出入長?街市坊,梨園柳陌,講過那麽多?人文軼事,話?本怪談,聽?過那麽多?南腔北調,詩詞佛詰,然而沒有哪一?句頂得上這幾個字動聽?婉轉。


    她拿額頭輕觸他下?頜。


    雨中,一?對粗布舊衣的?市井夫妻緊緊相擁,破傘傾斜,下?漏風雨,好像比別處都大,又比任何地方都小。


    此時,眾人還不知道?,後?來商會之中大權獨攬的?總理事與繼承股權的?東家,波及幾代人、持續數百年的?鬥爭,就在此刻埋下?了伏筆。


    許青窈前腳離開時雨園,薄青城後?腳就跟出來。


    出門,瞥見廊下?兔子擠成一?團,都在避雨。


    ——他從籠子裏?出來,卻忘將?這些小畜牲給關進去了。


    看把他這園子禍害的?。


    薄青城的?視線從滿地殘花碎葉上收回來,隨手抓起其中一?隻,提著後?腿看了會兒,是?個公兔,遂翻過來,彈了下?兔子的?紅鼻頭,「你倒是?能生,爺一?個孩兒都沒有,你卻子孫滿堂了。」


    「明天就把你下?鍋。」


    第84章


    時雨園, 內室裏溫泉水清,白霧繚繞。


    一架紫檀框雙麵緙絲繡牡丹屏風後?, 池邊交疊身影若隱若現。


    「別敲了, 我的頭又不是鼓,快給你拍爛了。」


    薄青城從?底下仰起臉,啞聲咄她, 眼尾發紅,更顯瞳色幽黑,額頭和?鼻尖沁滿細汗。


    許青窈溢在男人黑髮間?的十指不自覺收緊。


    雙頰飛上濃艷緋色, 推人,又推不動, 遂垂眸冷睨,恨恨吐出八個字:「醉生夢死, 荒□□春。」


    「這怪誰, 清閑也是你給我尋的, 弄的什?麽總理事?, 把我這個東家都給架空了, 我不在你身上找樂子, 再找誰去?」


    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你真噁心。」不知道在哪兒學的這些招數,當了太監也不安分。


    「我都沒說?什?麽,就?你毛病多。」


    「走開。」一腳踢出去。


    那人也真的再不糾纏, 就?這麽爬上岸去了。


    許青窈見他黑袍濕透, 緊巴巴地貼在削瘦的軀幹上。


    睫翼閃了閃,不動聲色地將身子朝水裏浸去。


    薄青城隔著緙絲屏風, 一麵低頭係腰帶, 一麵打量池邊髮髻斜墮、麵色慵倦的女人。


    「給我下毒,把我害成這樣, 你也是自作自受。」男人語氣陰冷古怪,臉上笑意卻?盛,薄唇艷麗潤澤,像是剛吸了血的鬼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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