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雲澤雖然說是個地位連莊稼漢都不如的茶商,但他這位成功的茶商,倒是有一座就算莊稼漢全家人辛勞幾輩子都沒可能買到的大宅子。


    看那宅子的氣派,完全不比將軍府或睿王府差,在這樣一座豪宅裏走動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不,杜小萌從所住的院子裏走出來沒多久就迷路了。


    本來是想去找個火爐的,結果卻來到一個盡頭有假山,中間有小橋流水,邊上還有座精致小亭子的院子。


    杜小萌站在小橋上左顧右盼,這個院子好像前無去路,更糟的是身後的那堵牆左右各有兩個拱門,門後各有一條通向不同方向的路。她不太記自己剛剛是從哪一個門走進來的,現在這個地方鬼影都沒看到半個,想找人問路都不行。


    還好出來的時候很機智的帶上嶽雲澤的披風,將披風當成帽子蓋到頭上來擋寒風,防寒效果很不錯,這樣就算是在這裏兜轉個一時半刻來找路,也不至於凍死。


    杜小萌想了一下,決定轉過身去隨意選一個門走出去。她剛邁開腳走了兩步,卻聽到有人從後喊住她:“楊姑娘!”


    回頭一看,竟然看到假山旁邊站著一手拿著碗一手提著藥罐的趙先生。


    看到忽然出現的趙先生,杜小萌有些驚訝地問:“趙先生,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趙先生往假山後麵一指:“我就住在這後麵的院子裏。”


    “啊?你住在那後麵?”


    杜小萌快步走到假山旁邊,好奇的探頭往假山後麵張望。原來假山後麵藏有一條大概一米長的鵝卵石小道,小道盡頭連著另一個拱門,拱門的另一邊又是一個院子。


    “楊姑娘怎麽會走到這裏來了?”


    “我想出來找個火爐把頭發烤幹,結果迷路了。”杜小萌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還好碰上趙先生,要不我還真找不到路回去。”


    趙先生將碗扣到藥罐的蓋子上,說:“楊姑娘隨我來,我剛煎好了藥,正準備給公子送過去呢。”


    “有勞趙先生。”


    趙先生腳下生風的走在前麵帶路,杜小萌要小跑著才能跟上。這樣跟在趙先生身後一路小跑,左轉右拐的,竟然用不了多久就回了所住的院子。


    走到院子的拱門前,趙先生停住腳步回過身來對杜小萌說:“我去取火爐子,可否勞煩楊姑娘幫忙把藥送給公子?阿虎他在裏麵伺候著,楊姑娘隻需將藥罐拿進去就行。”


    不等杜小萌有何表示,趙先生已經把藥罐遞到她的手裏,轉過身快步離去。


    就差那麽幾步也不拿進去,卻讓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代勞,可以將這種行為看作是一種試探麽?杜小萌看了一眼手裏那個還散著熱氣的藥罐,坦然地走向嶽雲澤的房間。


    輕輕地敲了敲門,阿虎前來開門。門打開的一瞬間看到是杜小萌,他的臉上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楊姑娘有事嗎?”


    杜小萌拎起藥罐說:“趙先生讓我來給嶽公子送藥的。”


    阿虎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他看了一眼杜小萌手上那個藥罐,還是很快地往邊上一站讓出位置:“楊姑娘請進。”


    杜小萌的後腳剛踏進屋,阿虎就趕緊把房門關上,並指了一下桌子說:“楊姑娘把藥罐放到桌上就行。”


    嶽雲澤的住處比起對麵杜小萌住的那個房間起碼大一半,但房間的格局和外間的擺設和對麵沒兩樣,唯一不同的是這房間裏有一個炭火燒得正旺的爐子。近著爐子的那扇窗戶打開了一半,這樣一來,房間裏既暖和但又可以保持空氣流通不會悶死住在裏麵的人。


    杜小萌將藥罐放到桌上,並把蓋到頭上的披風揭下來搭到手上。她看了一眼隔著裏間和外間的厚簾子,又看了看正拿起藥罐準備倒藥的阿虎,輕聲問:“這位阿虎哥,我可以進去探望一下嶽公子嗎?”


    阿虎動作麻利地一邊倒藥一邊頭也不回地說:“楊姑娘請自便。”


    聽得阿虎這麽的爽快,杜小萌直覺這又是另一種試探。她的直覺沒錯,站在對方的立場來考慮,若她真的有心對嶽雲澤做點什麽,單獨相處,就算隻有片刻的時間也是很好的下手機會。不過,既然是這麽大方的將她放進來與嶽雲澤單獨相處,如果她真的有什麽不妥的舉動,肯定在她出手前就已經被阿虎給滅了。


    還好,杜小萌沒有動手幹掉嶽雲澤的心思。


    在杜小萌敲門的時候,躺在床上處於半夢半醒狀態的嶽雲澤聽到敲門聲便坐了起來,他在不是很清醒的當兒聽到外頭像是有人在輕聲說話,然後感覺到有人揭開簾子進來了。


    待他揉著昏沉的頭抬起有些朦朧的雙眼眼望向門口位置的時候,愣住,然後嘴邊綻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娘,你回來了。”


    杜小萌僵在原地,嘴角抽了抽,然後不太相信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臉,說:“嶽公子,我看起來真的有這麽老嗎?”


    這位小鮮肉即使再鮮,他娘都起碼是三十好幾將近四十了吧?對才二十來歲而且向來對自己的容貌很自信的杜小萌來說,“娘”這個稱呼不但是有點嚇人,還是不能接受的。


    阿虎這個時候捧著藥碗進來走到嶽雲澤床邊,彎下身喊道:“公子請服藥。”


    被阿虎這麽一喊,嶽雲澤總算是清醒過來了。他接過碗將溫熱的藥汁一飲而盡,揮手示意阿虎退下,然後看向還僵在那裏臉色不是那麽自在的杜小萌招了招手:“楊姑娘過來。”


    杜小萌扯出一絲笑容挪到嶽雲澤的床前,嶽雲澤又說:“請坐。”


    雖然很不爽被一個小不了自己多少的小鮮肉喊得那麽老,但杜小萌甚有風度地保持禮貌的淺笑,坐到床前的凳子上,關切地問:“嶽公子感覺好些了嗎?”


    “有勞楊姑娘掛心,休息了一會,好多了。”


    嶽雲澤想起了自己剛才在不是很清醒的狀態下喊了一句娘,好像聽到杜小萌說了句什麽,他笑了一笑,又說:“對不起楊姑娘,方才我剛起床還沒清醒過來,將你看錯了。”


    杜小萌皮笑肉不笑地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介意地再次問:“嶽公子,我看上去有那麽老嗎?”


    嶽雲澤拿開杜小萌摸臉的手,認真地看了看她的臉,說:“楊姑娘青春少艾,一點都不老。”


    說著,他的神色黯然了。他伸手輕輕地拂過杜小萌的眉眼,落到她的臉頰上,輕聲說:“我娘去世的時候正是楊姑娘你這般的年紀,方才在半夢半醒之間看到你走進來,我還真的以為是娘回來了。”


    杜小萌頓時明白過來了。上一次是被當成了亡妻,這一次是升級成為亡母了。


    為了證實心中的猜想,杜小萌故裝驚訝的模樣瞪大雙眼,試探著問:“嶽公子,我長得很像令壽堂嗎?”


    “象,和我記憶中的一樣。”嶽雲澤看起來沒有要隱瞞的意思,“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都被嚇到了,想不到世間上竟會有如此相像之人。”


    聽他這樣說,杜小萌心中不由得感歎:看來她無論時靈魂穿越還是本尊穿越,都長了一張使用率頗高的複製臉!


    感歎過後,卻發現嶽雲澤的手還留在自己的臉上,且沒有縮手的意思。她抬起手大大方方地摸上那盛世美顏,一邊摸著他那潔白又光滑的小臉蛋,一邊溫柔又聲情並茂地感歎說:“幸好令壽堂長了和我一般的容貌,要不然,還生不出你這樣的盛世美顏啊!”


    頓時感覺到嶽雲澤撫在自己臉上的手明顯的一僵。過了片刻,才聽得嶽雲澤問:“楊姑娘,何為‘盛世美顏’?”


    杜小萌收回摸著他臉的手,順便將他摸自己的手拉下來雙手握住,態度誠懇地說:“就是長得非常好看,貌美如花,俊美得這世界上沒幾個人能比得上的意思。”


    嶽雲澤總算是回過味來。這位姑娘真夠特別的,一般人若是聽到他說娘去世了,都會意思意思的安慰自己幾句,她不但沒有安慰的意思,反而是繞了個圈子來誇自己的容貌。


    她這不同於常人的表現令嶽雲澤忍不住輕笑一聲。


    杜小萌拍了拍他那隻總算是有點溫度的手,態度依然是那麽誠懇地繼續說:“嶽公子你別笑,我說的是事實,我們那裏的人說啊,男孩子的長相大多都是隨娘的。”


    嶽雲澤附和地點了點頭:“聽長輩們說,我的容顏的確和娘有幾分的相似。”


    杜小萌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然後很認真地說:“原來我倆的容貌有幾分相似,難怪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感覺特別親切,那種親切的感覺,就好像尋到了一位失散多年的至親一般。嶽公子,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是有特別的緣分?”


    嶽雲澤那雙好看的眼睛洋溢著笑意:“算,要不你也不會掉到我家的水池來。”


    “那……”杜小萌眨了眨眼,“既然我們這麽有緣分的,那我們以後可不可不要再這麽見外的互稱什麽公子姑娘?你可以喊我笑兒,我可以喚你雲澤嗎?”套近乎的第一步是互相來個沒有那麽大隔膜的稱呼。


    嶽雲澤爽快地答應:“可以。”


    杜小萌很是心滿意足地搖了搖嶽雲澤的手,說:“那我以後就喚你雲澤了!”


    說罷,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鬆開嶽雲澤的手,將搭在手上的披風取下雙手遞過去:“差點忘了把這披風還你。”


    嶽雲澤並沒有接過來,說:“這披風就送給你好了。”


    “送我?”杜小萌有些許的意外,“我已經是在你家白吃白住了,現在你的披風被我披一下就要拿走,這不太合適吧?”


    嶽雲澤笑看著她,說:“是我送給笑兒的,不是拿。”


    “可是……”


    杜小萌還想矜持的推辭一下,但嶽雲澤打斷她的話:“你不是說我們有特別的緣分嗎?不是我送你點東西你都要拒絕吧?”


    “那好吧,我收了。”杜小萌愉快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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