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杜小萌就發起高燒。請大夫前來診治,灌了藥也紮過幾下銀針,燒雖然是退了下去但人卻還沒有醒過來。


    詹祈站在床前低頭望著昏睡中的杜小萌,伸手想要觸碰她臉上開始結痂的傷痕,快要碰上的時候又把手收回來,臉上閃過無奈的一笑,輕聲說:“想不到原來你是這般的討厭我。對不起,從今以後我會離你遠遠的,不會再打擾你。”


    說罷,滿臉失落的他轉身往外走去,臨出門前回過頭來再看杜小萌一眼,停頓了片刻毅然地轉過身繼續往外走。


    詹礽和詹禕站在門外,見得詹祈從裏麵出來,兩人臉上皆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來。詹祈看了看他們二人,說:“二弟,三弟,好好照顧父親和小妹。至於杜姑娘,她醒了以後若是願意住在這裏的你們就好好照顧她;若是她不願意留下來,你們便給她妥善安排去處。”


    屋內,靜靜地躺在床上的杜小萌眼皮微微的一動,她聽到了詹祈所說的話,她很想起來跟他說自己並沒有討厭他,她很想跑出去把他留住,但她做不到。此刻的她被困在與香兒初次相見的那個庭院,庭院中的那棵大樹下還站著一個香兒,香兒正死死地捉緊她的手,眼裏泛著絲絲的淚光。


    杜小萌想說些什麽,想掙開香兒的手,但卻動不了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香兒抬起頭來斂去眼中的淚光,目光漸變堅定地看著杜小萌,聲音很輕但卻清晰地說:“我愛殿下。”


    簡單的四個字如同一記重錘敲到了杜小萌的頭上。


    香兒鬆開了捉緊杜小萌的手,她的手一鬆,杜小萌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拉拽著她的身體,香兒,庭院離她越來越遠,意識也隨之漸漸地失去。


    時空轉換,原本就不知道為什麽會魂穿到古代的杜小萌,就這樣又不知道為什麽的回到了原本屬於她的世界。


    兩個月後。


    城市漆黑的上空電閃雷鳴,一道閃電劃過後緊接著便是一聲驚雷。在這電閃雷鳴中杜小萌被驚醒了。披散著一頭過肩黑發的她坐了起來擁著被子呆了好一會才下了床,赤著腳踩著冰涼的地板走到窗邊將窗簾打開,站在窗邊從二十樓的高度望著樓下的景致繼續發呆。


    心,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空空蕩蕩的,空得她難受。自從醫院醒過來後她便一直覺得自己像是忘掉了很重要的一些什麽,但是,她明明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的過往,甚至連小學、初中坐在自己前後左後的同學叫什麽名字都能記起來,那還會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是自己不記得的?


    閨蜜楊笑兒說過,可能是因為她之前撞傷了頭在醫院昏迷過兩天才會這樣,隻要休養好了就不會這樣。但是,她已經出院一個多月,後腦上的傷已經是恢複得差不多,也開始回公司上了一個星期的班,可那種像是忘掉了什麽,心被掏空的壓抑感覺卻是揮之不去,反而是將她越纏越緊。


    她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態很不正常,已經嚴重地影響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和工作了。再這樣下去不行,於是,她拿起手機撥通了楊笑兒的號碼:“笑兒,我要請幾天的假回鄉下一趟。”


    電話那頭的楊笑兒很爽快地回答:“去吧。你回去多少天都沒問題。我叫陳叔過來送你回去。”


    “不要麻煩陳叔,我坐直通巴士回去就可以。”


    “不可以!”楊笑兒非常堅決,“等著,我這就讓陳叔過去找你!”


    不由得杜小萌再說些什麽,楊笑兒就幹脆利落地把電話掛掉了。既然楊笑兒這麽堅持,杜小萌也不好拒絕她的好意。趕緊去梳洗換衣服,再把幾件換洗衣服、洗漱用品和一個睡袋放進行李箱後,陳叔的專車便來到小區樓下了。


    從身在的城市回去鄉下的小鎮大約要三個小時的車程。這一路上杜小萌望著車外飛馳而過的景色發呆,看著車外由被電閃雷鳴包圍著的城市繁華,漸漸變成綠油油田地的鄉鎮恬靜,她終於又回到了家鄉。這是一個被一條河分成了河東和河西的小鎮,這裏有曾經生活過很疼愛她的外公,這裏還有一間外公留下來的舊房子。外公的舊房子地處小鎮裏的老地段,小街窄巷的轎車駛不進去。杜小萌讓陳叔把車停到鎮車站對麵的酒樓前,和陳叔進去吃過午飯後便和他告別了。


    時值沿河兩岸紫荊花盛開,那或紫或分紅怒放一樹的花兒將沿河兩岸襯出一派浪漫綺旎的風光。杜小萌從酒樓出來沒有招路邊停著的搭客摩托,而是選擇沿著樹蔭一邊賞花一邊踏著一地的繽紛落英走回去。這鎮子不是很大,外公的舊房子也不是處在偏僻之處,走個二十分鍾左右就到了。


    舊房子所在的老地段處在河西這邊,這一區多是幾戶人家牆挨牆連在一起的兩層高老舊房子,但附近的鄰居好些都搬走了,四下靜悄悄的不見得有人影走動。


    外公留下了的舊房子外牆發黑還有些地方剝落,常年沒人走動的門檻上鋪了一層青苔,緊鎖著的鐵門也是鏽跡斑斑的。杜小萌掏出鑰匙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鐵門上的鎖開了,拉開了鐵門後還得要開裏頭那扇古舊木門上的鎖,又是折騰了好一會,這才把所有的鎖都打開。拂去木門門把上積得厚厚的灰塵,扭動門把轉開了裏頭的門閂,將吱吱作響的木門推開後,一股濃厚的、帶著水氣的黴味和著屋內的黑暗撲麵而來。


    杜小萌拉亮離得最近的那盞燈,轉身關上鐵門放好行李箱和背包,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向楊笑兒報了平安後,便將手機插進褲兜裏,然後卷起衣袖去廚房打了盆水準備搞下衛生。這房子雖然空置了多年,不過外公在去世前曾留下一點的錢,委托自己的好友幫忙照看房子,所以這房子一直沒斷過水電,過年過節的時候還會有人過來上個香。還好有人幫忙照料舊房子,杜小萌才得以經曆過種種的變故、搬遷多次以後還能找回舊房子的鑰匙。


    自從早幾年前她的生活開始安定下來後,每次遇上了難以抒懷的煩心事她都會回來,這個留有童年時幸福時光回憶的舊房子似乎有一種治愈心靈的魔力,每次她隻要在這房子裏住上三兩天心情就會平複下來。


    她把所有的窗戶打開,將屋內無數不多的幾張桌椅粗略地擦了一遍,又換一盆幹淨的水上了二樓,把供奉著祖先牌位和外公外婆遺照的神台擦幹淨,然後給外公外婆的遺照上了幾柱清香。做好這些以後,她就下樓走到外公的書櫃前打開玻璃櫃門查看裏麵的書。自從外公去世後,就一直讓這個比她高半個頭的五層書櫃保持原狀沒有碰過裏麵的書,這裏麵裝著的那些既泛黃還散發著黴味的書籍基本上是大她好幾輪的,有些甚至是年代久遠的線裝古籍。外公當了一輩子的語文老師,以前曾在這書櫃前麵那張黑木方桌上教她識文認字,還不時從櫃裏拿出不同的書來給她講裏頭的故事。如今人去樓空,隻留下這一櫃子的書留守原地。


    杜小萌無不感歎地看著櫃子裏排得整齊的書,目光在一本又一本的書上掃過,直到她的目光落到書架中間一層那本《中國古代寓言選譯》上。她的腦裏湧上了以前外公給她讀裏麵的寓言時的畫麵,手忍不住伸向那寓言譯本將它從書架抽出來。


    或者是放在空置的屋子裏頭太久被空氣裏的濕氣沾染了,那些書擠在一起有點緊,杜小萌在拉動譯本的過程中連帶著動了旁邊的書,在將譯本拿出來的同時,左右兩邊那兩本書也同時掉了下來。連鎖反應下,那一層其他的書全都向著中間空了出來的位置倒了過來。


    杜小萌趕緊把掉到地上的兩本書撿起來,翻了翻檢查過確定沒問題後站直身準備將書架上的書整理好,而在這個時候,她發現了倒下來的書後麵有一個發黃的盒子。那個盒子她記得,以前每次外公有覺得有趣但又沒念過給外孫女聽的書,他就會將書放到這個盒子裏去,等外孫女回來的時候就拿出來念給她聽。杜小萌沒有多想就把書挪開一點,把那個盒子拿出來放到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


    盒子裏麵果然是有一本杜小萌以前沒見過的書。那是一本年代久遠的泛黃線裝書,暗藍色的封麵,靠右邊中間的位置寫有“齊央將傳”四個正楷大字,再下一點的位置則是“四海散人”幾個小楷字。


    看到“齊央”二字,杜小萌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幾拍。齊央,齊央,這兩個字好熟悉,似是在那裏聽過,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在哪裏聽過。她帶著疑惑將書捧出來,書不厚,大概就是十來頁的樣子。


    她把書從盒子裏拿出來,又發現底下還有一個裝首飾用的那種帶拉鏈的小布包,本來紅色的小包已經有些褪色,邊角的位置還有黴跡。杜小萌把書放到一旁拿出那個小布包打開,從裏麵抖出了一個白色的東西來。


    白色的東西落在杜小萌的手心,冰冰涼涼的。那是一塊半個八卦形、像是白玉一樣的東西,看到它,杜小萌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象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敲了一下,同時,一把很熟悉的聲音也似乎在她耳邊說起話來:


    “我想要將盒裏的東西送給你。”


    “小萌,我是很有誠意的,你別跑行不行?”


    “要還是不要,我隻想要你的一個答案而已,我不會為難你的。”


    “小萌,你願不願意接受我的禮物?”


    這熟悉的聲音,還有那像是就在昨天聽過的話語,令杜小萌的臉頓時沒有了血色。她急忙拿起一旁的書翻開閱讀裏麵的內容,首頁的開篇寫著“兩儀玉”,接下來的一句是“忠精大將軍姓詹名祈字濟懷”。


    看到“詹祈”這兩個字,杜小萌捧書的手猛的一抖,臉色更蒼白了。這個名字比“齊央”那兩個字更熟悉,一股莫名的情緒漸漸從心底湧上,很快地蔓延至全身,令她止不住地顫抖。


    杜小萌好像想起來了一些什麽,但某些畫麵隻是從腦海中一閃而過,隻能抓住了一點零碎的碎片,茫無頭緒的拚不出完整的畫麵來。


    杜小萌努力地控製自己的情緒,坐下來用微顫的手繼續翻看書中的內容。


    得益於當年外公的教導和熏陶,對於文言文,雖然杜小萌不算是精通,但大概的意思還是看得明白。一本《齊央將傳》看完,她呆呆地握著書,某些遺失的記憶一點一滴的滲進她的腦海,慢慢地填滿了她那顆自從醫院醒過來後就空空蕩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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