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發出驚動他人的聲響,杜小萌領路,與楊管家摸到了江大嬸的家門前。


    杜小萌伸手去推門,發現那扇殘缺的破門並沒有從裏麵鎖上。她幹脆不敲門,推開門閃身而進,楊管家隨後進來,反手把門關上。


    屋裏聽到穩且重的均勻呼吸聲,楊管家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點亮,借著那點的光可以看到阿書躺在床上,江大嬸則是鋪了一塊破舊門板作床。兩人睡得正沉,沉得連有人擅闖進來都沒有發現。


    杜小萌走到床邊,輕聲呼喚:“江大嬸,江大嬸。”


    這樣連喊了好幾聲都不能把人喊醒,楊管家手上的火折子也燒到了盡頭,四周再次陷入黑暗之中,杜小萌隻好摸黑伸手去搖床上的人。


    這下總算把江大嬸驚醒過來,她驚惶地喊了一聲:“是誰?”


    杜小萌趕緊說:“江大嬸,是我!杜小萌。”


    “是你?”


    江大嬸穩了穩心神,將信將疑地爬下床來把燈點亮,當她看到屋裏站著的杜小萌和一個蒙著臉的男人,一驚,雙眼不由自主地睜大了。她盯著蒙臉的楊管家,臉上掩飾不住慌張地問:“小萌姑娘,你,你們這麽晚來這裏幹什麽?”


    “江大嬸你別怕,我們深夜到訪,是有要緊的事情請你幫忙的。”杜小萌看到江大嬸的不安情緒,連忙穩住她,再簡明扼要地把事情的大概說了一遍。


    聽杜小萌說罷,江大嬸急得不知所措地問:“將軍遇上麻煩了?那我要怎樣做才能幫得上你們?”


    這時候,床上的阿書轉了個身,那張床腳不太穩的床發出了幾下“吱吱”的聲響。杜小萌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阿書,突然心生猶豫了。她是不是太欠缺考慮了?要江大嬸幫忙出城,江大嬸也得要冒險的,如果事情敗露,他們母子倆肯定會被牽連。


    見杜小萌不說話,江大嬸急忙抓過她的手臂用力地搖著問:“杜姑娘,你快說!我要怎樣做才能幫上忙?!”


    杜小萌遲疑了片刻,還是把心裏的計劃說了出來。


    江大嬸鬆開了她的手臂,拍著心口說:“這事情容易,包在我身上!”


    杜小萌咬了咬嘴唇,看著江大嬸說出了心裏的擔憂:“可是,要江大嬸你這樣帶我出城,如果事情敗露了會連累你和阿書的。”


    江大嬸怔了一怔,她向床上的阿書望了一眼,很快把目光轉回來,認真地說:“我們不怕。我的命是將軍和你救回來的,如果沒有你們,我早就死在荒山野嶺,阿書也肯定得要討飯過日子。幫你們是應該的,我心甘情願,阿書也肯定和我想的一樣。”


    她拉過杜小萌的手,目光堅定語氣肯定地接著說:“杜姑娘你不要擔心太多,既然能答應幫忙,我就會有脫身的辦法,相信我!”


    明白她心裏憂慮的楊管家也從旁說:“杜姑娘,老奴可以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安置那個孩子。”


    在沒有其他出城辦法之下,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江大嬸。江大嬸的堅定,楊管家的保證,終是讓杜小萌下定了決心。她感激地看著江大嬸,說:“那就麻煩江大嬸了。”


    事態緊急,幾個人商量好了大概的對策後,江大嬸搖醒了阿書,交代了阿書幾句、給他收拾了兩件換洗的衣服後便將他交給了杜小萌和楊管家。


    阿書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見親娘是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來交代自己,要他跟杜小萌和那個蒙麵人離開家到別處住上幾天,向來很聽親娘的話的他也就沒有多問,乖乖地應了一聲便揉著惺鬆的睡眼,背起包袱跟著杜小萌離開了。


    費了一翻功夫回到那座普通小宅裏,已經是過了大半夜。


    在等候著他們回來的楊嬸見到多了一位陌生的少年跟著進門,她不由得疑惑地問:“他是誰?”


    杜小萌回答說:“他叫阿書,是願意幫我出城的那位江大嬸的兒子。”


    楊嬸明顯是不知道哪個人叫江大嬸,楊管家接著從旁補充,向她說了一遍之前與江大嬸商量的對策,還有他答應了江大嬸暫時照顧阿書一事。未了,他看了看外頭的天色,說:“這少年你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置他。至於杜姑娘方麵,你給她準備好所有上路的物品,等杜姑娘順利出城後你盡快潛回將軍府。”


    “我會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好的,別擔心。”楊大嬸催促說:“你快點趕在天亮前回府吧!別讓監視的人起了疑心。”


    楊管家點了點頭,又不放心地吩咐了杜小萌幾句後才離開小宅,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少了累贅的楊管家身手更加敏捷,回去的時候,他不需要再走窄街小巷,而是幹脆躍到屋頂上疾步如飛。這樣一來,他隻需要來時的一半時間就順利地潛回將軍府。


    回到了將軍府,楊管家回住處換過了衣服後,外頭已經是五更天了。每天的這個時辰,下人就得要去伺候詹老爺子起床梳洗,如今人手不足,這活就得他去做了。


    楊管家推門而出,徑直往念慈園走去。


    詹老爺子一夜未眠,在等著楊管家回來覆命。雖然知道以楊管家的身手帶一個杜小萌出將軍府不會有問題,昨夜也聽不到外頭有任何的騷動,但他還是放心不下,徹夜難眠。


    等到五更天,終於聽得楊管家在外敲門:“老爺,您起床了嗎?老奴進來伺候您梳洗。”


    楊管家推門進來,他一關上門詹老爺子便從內屋拄著手杖走出來,不掩焦急之色問:“老楊,事情辦成怎樣了?”


    楊管家扶他坐下來,然後才說:“老爺,老奴已經順利把杜姑娘送出了將軍府。不過……”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便將宮中叛變、三王爺命詹祈回京、閉城宵禁之事一一向詹老爺子稟報。


    聽楊管家說罷,詹老爺子額頭上的皺紋擰成了一團。他憂心地說:“看來祈兒和太子殿下的處境都不太妙。三王爺如今多加防範,看來小萌是沒有可能出城了。”


    “回老爺,杜姑娘她想到了一個出城之計。”楊管家彎下腰來,在詹老爺子的耳邊將杜小萌的計劃細細地說了一遍。


    詹老爺子露出讚賞的神色,說。“這計劃聽來甚好,小萌聰敏有膽色,她的鬼主意就是多!”


    楊管家問:“老爺,您不擔心這出城之計會出問題嗎?”


    詹老爺子眯起了眼睛,說:“擔心。但是,如今三王爺已經控製著整個京城大局,而小萌與太子殿下的關係非同一般,三王爺又豈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威脅殿下的人呢?她繼續留在京城之中怕且也會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倒不如讓她放手一搏,那樣還能有一絲生機。”


    楊管家看了詹老爺子一眼,遲疑了一下,說:“老爺,秋夫人有可疑,您就不怕杜姑娘信不過嗎?如今形勢複雜,稍有不慎走漏了風聲,我們都會陷入難以脫離的困境的。”


    “老楊,我是不會看錯人的。”詹老爺子抬起頭來,神色認真地看著楊管家,“小萌她處事有分寸,心裏明白著什麽是該做什麽是不該做。她其實是個沒什麽野心的簡單孩子,隻要你給她一分的好,她就會盡全力去還你十分。這孩子,我相信她,相信她絕對不會做出賣我們的事情。”


    既然詹老爺子是這般信任杜小萌,楊管家就不再說什麽了。


    詹老爺子停頓了一下,又說:“小萌給你的那個盒子,你找地方藏好了嗎?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那塊玉珮的下落,要不小萌就會更危險了。”


    楊管家回答說:“老爺放心,老奴已經把它放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除了老奴,其他人是不會找到那裏去的。”


    詹老爺子放下心頭大石的模樣,說:“那就好。”


    楊管家說:“老爺,接下來是不是照原計劃把秋夫人放出來?”


    詹老爺子笑得狡詐地說:“這是必須的。要不,怎能讓她們相互猜疑,製造混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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