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屋。


    詹祈走到桌邊坐下,動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說話,隻是慢慢地喝水。


    知道自己被人騙了這麽久,詹祈此刻的心情就是一個字:堵。想到自己被騙了,還是被眼前這個小女人給騙了,他就不由得既鬱悶又火大的,不過,看在她進將軍府以來一直哄得老爹心情愉快的份上,他決定個她一個解釋的機會。所以,他忍著把杯子捏碎的衝動,借著喝水來暫時消消心底的火氣。


    屋內有些暗,從杜小萌站在門口的位置往裏望,見詹祈的臉有些黑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光線問題,還是他本身的問題。


    杜小萌就站定在門口那裏,不前進一步,低頭垂眼的不說一句話。她已經做好了挨罵甚至挨揍的心理準備,既然有膽量去替人出嫁,就得要有同樣的膽量來承受欺騙的後果。


    過了好一會,詹祈終於放下杯子,很淡定地看了杜小萌一眼用平靜的語氣問:“你有什麽要解釋的?”


    杜小萌抬起頭來驚訝地望著詹祈。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可是個為點芝麻綠豆小事都要瞪眼拍桌子衝人發火的人,那時候就算她還什麽都沒做過,沒犯什麽過失,他也沒有少對她板著臭臉大吼大叫的。如今她刻意隱瞞故意行騙的行徑被揭穿了,知道自己被騙了的他竟然沒有衝她發火擺臉色?


    詹祈的淡定平靜,與當下的情形很不相稱。杜小萌心中雖有疑慮,但既然詹祈願意給她一個機會聽她的解釋,那她就好好地說清楚吧。


    杜小萌定了定心神,緩緩地開口說:“林家小姐這個身份是假的,但我的本名的確是叫小萌,隻不過不是姓林,姓杜。而曾經跟你說過那些關於我的事情,也不算是假的。我與林家小姐一樣,有一個當商人的爹,有一班禽獸一樣的‘親人’,一樣的受盡欺淩。不同的是,林家小姐比我幸運,有一個真心真意地疼她愛她的親娘,而我沒有。我的親娘將我視為扔之而後快的垃圾,她將我推到那一群禽獸的手裏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說這些話的時候,杜小萌的聲音平靜,一雙眼睛直視著詹祈沒有半點的畏縮。


    看到這樣的她,詹祈堵著的心不自覺地有了些許的鬆動。


    “林家小姐是為數不多對我好的人。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她伸手拉了我一把將我救了回來。我欠了她的一份恩情,所以,在看到她因為知道要嫁給你而害怕得沒日沒夜地哭,甚至鐵了心要去尋死逃過嫁給你的命運的時候,我不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恩人去死,就讓她逃走,然後我替她出嫁。”


    詹祈聽到這一段的時候,臉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幾下。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能耐,能讓林家小姐害怕得要去尋死的。他嘴賤地問了一句:“我有這麽可怕嗎?”他在意杜小萌把他說得那麽可怕,很在意。


    杜小萌上下看了他幾眼,見他沒有要發怒的跡象,覺得自己這個時候也沒有必要去說謊討好他,於是就很老實地把實情告訴他:“林家小姐說小時候見過你,你是五大三粗一臉凶相,就算是隻站在那裏不動,隻要不小心看你一眼也會讓人覺得心寒。”


    他五大三粗?他一臉凶相?他這叫高大威猛有氣勢好不?


    杜小萌看到他的臉色沉了下來,但她還是繼續說:“說實話,你發起火來找人麻煩時候的確是很可怕,看到你來勢洶洶,凶神惡煞的模樣,還真的怕你隨便一巴掌拍過來就會把我打死。”


    他原來還是個專門打女人的暴力狂了?詹祈不由自主往自己的雙手看過去,有些窩火。


    杜小萌眼裏看著他這細微的舉動,臉上流露出哀傷和痛苦的表情,接著又說:“我雖然是替林家小姐嫁到將軍府來,但我從沒有想過用這個假身份來圖富貴或算計些什麽。一直欺騙著所有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人識破自己的身份,那種提心吊膽的感覺是很難受的。我一開始就想向你們說清楚事實的真相,但是,想到你發怒時候的可怕樣子,我怕你會打我於是就沒有了說出真相的勇氣。”


    說到這裏,杜小萌向後退了半步,偷偷地抬眼瞄了詹祈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那閃縮又驚慌的模樣,象是怕詹祈會衝上前一巴掌往她身上招呼過來似的。她咬了咬嘴唇,又說:“後來,慢慢地相處下來,詹老爺待我如親生女那般好,他給了我從來沒有過的家的溫暖,我貪戀著那一點點的溫暖,就更加沒有勇氣來坦白了。”說到最後,還真的是說到了心底的話,眼淚漸漸地湧上了眼框,要努力地忍著才沒有掉出來。


    聽了杜小萌說的這番話,看到她往後縮的舉動,詹祈的眉擰到一塊去,心裏很是煩躁。


    他的脾氣向來都不好,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風,誰要是膽敢欺他負他騙他耍他,他一定會二話不說就將他丫的滅個片甲不留,你有本事讓我不痛快,我就有能耐讓你別想有舒坦的好日子過。


    他要弄死杜小萌的話,那絕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他可以連一個指頭都不用動一下就能讓她死得很慘。但如今,他鬱悶,他窩火,他煩躁,他還猶豫了。


    坐在那裏沉默著,想了好一會,詹祈終於找到一個不弄死杜小萌的理由:他的老爹一直念記著這個小女人,如今老爹又是不能受刺激的,這個小女人能哄得他老人家開心,那就留著吧,反正將軍府也不差那麽點錢多養一個閑人。


    這個理由很好,堵在心上的事情總算的得到了解決,詹祈那擰到一塊去的眉毛鬆了開來。他站起來看了杜小萌一眼,說:“看在我爹的份上,我暫且放你一馬。”


    說完,他從杜小萌的身邊走過,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離開了積翠園。


    杜小萌鬆了一口氣,雙手扶著門框身體靠著門慢慢地坐下來。她腳軟,還出了一身的冷汗,是精神過度緊張的後遺症。


    如果談不攏的話,她隨時會小命不保的,性命攸關,就算再沒知覺再神經大條也會緊張。還好,詹祈最後都發了善心,現在總算是逃過一劫了。但是,以後該怎麽辦呢?


    暫時渡過了眼前難關後,杜小萌不禁要為自己不明朗、沒出路的將來發起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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