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還是先弄個頭髮吧。」泰迪把曹卯的頭髮一把挽起:「很久沒剪了,太長了已經。」


    頭髮已經及腰,全靠低馬尾挽著,曹兔子垂眸看著鏡子,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剪了,剪個帥點的。」


    既然那人就在他身邊,他當然不用再披著及肩的長髮了。


    泰迪扶正他的腦袋,先從劉海開始。


    他並不打算把頭髮剪很短,男長狼尾就很合適。


    剪完後蹭掉碎發,清洗吹幹,泰迪把上半部分的頭髮潦草一紮,扯出碎發:「好了,換衣服吧,你就是最帥的。」


    曹卯進了換衣間,再敞開門時與楊錦東四目相對。


    寬鬆的籃球衫遮不住美好的肌肉線條,清爽又幹淨的氣息冽然撲麵而來,寬肩一撐,曹卯覺得哈喇子可以流下了,他豎起大拇指:「帥。」


    曹卯身上的衣服垂感美好,在腰間一收,褶皺隨著每一絲肌肉的動作垂積,襯著細瘦的腰肢。他的頭髮很精神地做了分層燙處理,從脖子後貼上去的頭髮使他更加張揚。


    是的,一場都已結束,現在的他們煥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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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你若晴安


    我叫田晴安,別人說我的眼睛顏色像琥珀一樣,可我從沒有見過琥珀,我隻知道,琥珀是樹脂包裹的古生物遺骸。


    對,我的眼睛就像琥珀一樣,是個沒有生命的遺骸,我就是個瞎子。


    但我可以感覺到,光暖烘烘地照在眼皮上,醫院裏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


    今年,我十七歲了。


    明明十七歲,我熟悉的僅僅是醫院的一草一木。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我走出去了,我一直知道醫院通往外麵的門在這個位置,但這是我第一次跨出去。


    熱的,沒有酒精氣味的空氣帶著泥土的味道,我驚訝原來地麵可以是軟的,原來樹可以是野蠻生長的,原來六月的天真的像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


    是的,下雨了。


    原來,人是可以淋雨的,原來世界上不隻有病人。


    「喂,小姑娘。」


    在滴答簷下落水聲中,我愣愣的,好像還往後縮了一步。


    他是在叫我嗎?


    是「小姑娘」不是「那個瞎子」,是「姑娘」不是一個冷冰冰的病房號碼。


    「這兒廟破落了,誰還來這拜神的?」那聲音聽著已不再年輕卻很有朝氣。


    「小姑娘?」


    是收傘的聲音,我呆呆的。


    「嗯?看不見嗎?」曹鳳福低下頭,頭髮垂著,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站到了我的麵前,水落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雖然瞎,但我並不是個白癡。


    這兒應該很荒僻,而我早就不記得路了,雨聲越來越大,辟裏啪啦。


    我拽著曹鳳福的衣角,輕輕地扯,盡量展示自己的脆弱:「我要回去。」


    「那好吧,我叫曹逢福,現在叫曹鳳福。」


    「為什麽改了這個名字。」我還是攥著曹鳳福的衣服,可以感覺到衣服逐漸濡濕,但我的身上滴水不沾。


    「因為,山海不同路,魚鳥難相逢。既然難那就不逢了,便叫曹鳳福了,土吧?」曹鳳福突然牽住我的手:「別攥了,衣服爛了你賠啊。」


    山海不同路,魚鳥難相逢。


    可能……我隻是飛鷗群中的魚。


    「你家在哪啊?」曹鳳福問,我們已經到了青石板的路上。


    我有意賣可憐:「o37。」


    「門牌號?」曹鳳福問。


    我低低地說:「病房號,我的家在醫院。」


    曹鳳福在一陣沉默後仿佛打開了話匣子:「哎,你知不知道我是個道士啊?我可以每天為你燒一柱香,燃一莖燈,你可要好好的。我看你麵相好啊,逢凶化吉,出門迷個路還可以碰上我這樣的大好人,嘖,你的福氣咋這麽好呢。喂,你怎麽不說話啊,我幫你看相又不管你要錢你好歹理理我啊,小姑娘。我不管了,我把你送過來了,你就歸我管了,不可以輕易地死了,你知道了沒有?」


    我開始笑了起來,控製不住的笑得直抽氣:「其實我住醫院不是因為別的,我也隻是瞎而己,我爸是院長。」


    我不算真正可憐,隻是看不見,卻承了太多偏袒。


    不過現在想起來,曹鳳福那時說的話估計是通過麵相算出了我會死於輕生吧。


    「你會來看我嗎?」臨別時我說:「我想聽聽外麵的故事。」


    「好。」曹鳳福答應道。


    曹鳳福一周來一次,會給我帶甜津津的梅幹,也會帶一些響來響去的玩意,我和花布魯可以聽他講《山海經》,聽他說今天又騙了哪個小白癡的故事。


    他說他是風水先生,他的職業就是騙人。


    我卻常想,他這樣木訥儒氣的人拿什麽騙人,但我錯了,他真的在騙我。


    騙我生活會好的,騙我沒什麽大不了的,騙我眾生平等。


    我都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因為沒找到眼角膜源,我的手術一次又一次地推遲著。


    花布魯住在隔壁病房,他是個侏儒,但我爸常常否認我這種說法,他說花布魯是特殊的,一種罕見的病人,他並不是單純的侏儒。


    當他到達十五歲,他的人生將在一年又一年的十五歲中結束,我爸常嘆氣:「真不知道有什麽辦法治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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