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在宿舍待得最久的人,我可以很肯定地說淩寅起碼一個月裏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在外麵,不同於危樂成是去談戀愛的,淩寅參加的飯局根本數都數不清,連李頌都略帶妒意地評價他起碼跟娛樂圈大部分大佬都搭上了關係,無論是哪個劇組都會對他敞開懷抱。


    我難以想像淩寅是怎樣用那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去交際的,但是從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來得到高層青睞的樣子,繼續增長的財富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反而加劇了他心靈的疲憊,有時候我半夜出來喝水,能看見他一個人坐在沒開燈的客廳裏沉思,指尖的香菸明滅,眼神空洞,仿佛是完全被某種東西驅動著的傀儡,我看不出任何自得,唯有痛苦。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嗎?」他掐滅了菸頭,輕輕問我。


    我說:「沒有,我隻是出來喝水,寅哥你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他搖搖頭,站起來回房間,經過我身邊時摸了摸我的頭,說:「晚安,早點睡。」我聞到了他身上濃鬱嗆人的煙味。


    那是前世我和淩寅的最後一麵。


    那之後事態急轉而下,在一個平靜的下午,我躺在床上刷微博,突然彈窗跳出來一個「淩寅 偷漏稅」,我茫然地點進去,甚至以為是同名同姓的某個明星,但是躍入眼簾的是淩寅那張冰冷俊美的臉,以及稅務局對他偷稅處理處罰決定的通報,看著那個驚人的數字和陌生的公司名字,我隻覺得荒謬,淩寅才出道五年,賺的錢都沒有那麽多,哪來那麽多稅可偷漏?


    然而他在那些公司的掛名和法人身份徹底摧毀了他,事態如多米諾骨牌般急轉直下,連已經去帶新人的張姐都回了公司,一天到晚地打電話找關係希望把淩寅保下,就連李頌也坐不住了,給認識的叔叔伯伯們打電話,我在房間裏都聽見他在客廳裏的咆哮:「他是在為你們辦事!現在出事了你們就把他像垃圾一樣扔掉!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也在這個團裏!」


    宣鈞回了趟宣家,請他父親出手,他風塵僕僕回到公司時,我以為他找到了辦法,但是他卻沉默了很久,抬頭對我苦澀地說:「我父親讓我回去,我……可能要退團了。」


    那是第一次李頌衝上去揍他而宣鈞沒有還手。


    但是事實證明宣鈞是不是主動退團都沒關係了,緊接著爆出來的就是他和危樂成,他校園霸淩的事情被重新翻出來,危樂成被幾個身份不明的「女友」帶著一張精神鑑定報告按在地上錘,李風雅憤怒無比,在網上跟人撕了三百回合,為此跟未婚夫的婚事告吹。


    接著是李頌嘴隊友的言論被爆出來,連最博愛的團粉都不願意為他說話,根據他的隻言片語,粉絲們終於發現所謂溫馨和睦的fray隻是她們一廂情願的一場幻夢,於是接連脫粉,與之相比,到後麵李頌耍大牌得罪前輩,欺負隊友和後輩等等黑料都無關緊要了。


    最後,輪到了我。


    世界上到底是不存在不露風聲的戀情,我和辛採薇的行程被人拿著探照燈研究,終於有人發現了那些蛛絲馬跡,彼時辛採薇是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我是步入深淵的餘燼,我剛想出來把她從泥潭裏扯開,她卻在採訪中輕描淡寫地表示我的追求對她造成了困擾。


    於是真相大白,她是冰清玉潔的聖女,我是惡意騷擾的前輩,比起那些揣測,最刺痛我的也許隻是她粉絲鬆了一口氣的感嘆——「我就說辛採薇怎麽可能會看上鬱又青。」


    那個在舞台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的女孩一下子碎得徹底。


    隻有躺在一堆垃圾和白煙之間,眼神迷濛的辛採薇,咳得要把肺吐出來一樣,一邊大笑著一邊用力割自己的手腕,慢悠悠地對我說:「一個人怎麽會喜歡上跟自己一樣的人呢?鬱又青,你救不了我,你自身難保。」


    我衝動地想要去找淩寅質問,我無法接受,一直以來我最崇拜的隊長毀了所有人的夢想,但是我沒有找到淩寅,從那一天開始他就消失了,公司在網上發布了淩寅退出娛樂圈的聲明,在交接了所有東西之後,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我的生命裏,就像他來時那樣,隻留下一句群發的「對不起」。


    連一句認真的道別都沒有,就這樣離開了。


    第二個走的是宣鈞,他走得聲勢浩大,宣東山的秘書替老闆來接他,三輛黑色斯賓特停在公司樓下,宣鈞什麽東西都沒帶走,隻帶走了三年前我們在夏威夷一起拍的照片。李建國在門口殷勤地想要和秘書搭上關係,宣鈞搭著我的肩膀,努力想對我露出一個笑容,卻失敗了,欲言又止,我說:「一路順風。」


    他說:「混不下去可以去北京找我,我養你。」


    我扯扯嘴角:「也許我到五十歲還一事無成呢?」


    他輕輕地笑了笑:「沒關係,養你一輩子也可以。」


    我就這樣送走了第二位隊友,李頌沒來送他,我在宿舍感嘆隻剩下我們三個相依為命時,李頌冷冷地說:「你多說了一個人,危樂成已經打算跳槽到月神了。」


    我的笑容如被截停的列車,戛然而止,我想那一定很蠢,然而我還問了一個更蠢的問題:「為什麽?」


    李頌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會覺得待在現在這個團還有未來吧?」


    「但是塞壬……」


    我想說塞壬也是經歷了風風雨雨最後隻剩下三個成員依然能走到最後的,但是剛說出口我又沉默了,作為我仰望的目標,我當然知道塞壬那三個前輩是有多拚命咬著牙往前奔跑,他們是比親人更親的關係,而我們呢?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地基,隻要碎一塊就拚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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