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光怪陸離,雜影接連交錯。廊簷高啄,大漠風沙,一幀幀一幕幕,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


    醒來後,頭痛欲裂。


    他半坐了起來。眼眸低垂,眉心擰得緊緊的。


    等緩過一陣頭痛,便發現那個叫來喜的小廝端來一碗藥,說是治風寒的。


    他也注意到自己燒得厲害,這會兒呼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於是接過藥碗,準備像之前在醫館時那樣,一飲而盡。


    碗弦貼近嘴角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抬眸,看了眼站在床邊的人。


    「你剛剛,說這是,什麽藥?」


    「是風寒藥,快喝!磨磨唧唧的,這可是姑娘專門給你開的藥方。」


    鳳眸微眯,眼底閃過一絲寒光。


    他剛剛聞出來了,這不是風寒藥。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單單靠聞就知道這藥有問題,就是潛意識的覺得有問題,出於直覺。


    而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斜了一眼床邊的人,陳述道:


    「你要,害我。」


    他得出結論。


    隻有這樣,才解釋得通。端來一碗不是風寒又稱是風寒的藥讓他喝。


    又臉色急切,心懷不軌之相。


    寶來質問他,「為何,害我。」


    對方頓時像被揭穿了真相一般,炸了。跳起來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寶來一個字沒聽。


    在他看來,這是事情敗露之後的惱羞成怒。


    最後那人摔門而出。


    足以證明。


    他的視線從門口移回屋內,看了一圈。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一道門,一扇窗。且還是挨著的,若有人守著出口,退無可退。


    剛剛夢裏有些畫麵,但寶來並沒有記起什麽。明明似乎有些線索,但現在一點都想不起來。


    不過寶來對此還算淡定。他已經失憶有段時間了。前幾天渾渾噩噩,一直是半清醒狀態,這次醒來,稍微清醒一點,也算不錯。


    說實話,能慢慢恢復,記起自己是誰自然好,但若恢復不了記不起來,也無所謂。


    反正他都是他。並不會因為他失了前麵的記憶就變得不是他。


    不過現在有個棘手的事。剛剛那人,顯然是要害他。


    屋外又有腳步聲傳來,寶來的耳朵動了動。


    聲音越來越近。


    出於本能反應,他翻身下床,隨手取了榻前的銀鉤,藏進了門後。


    既然要害他,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門沒有關,從外麵進來一個女人,帶著淡淡的清香。


    不是剛剛那人。


    寶來看著她在屋子裏四處尋找著什麽。


    小肩瘦削,散著頭髮,脖頸若隱若現。


    若是想一擊斃命的話,除了心髒,就是脖頸。那裏皮膚脆弱,且血管,


    「哎呀寶來!」


    腦中思緒被打斷,他突然對上了一雙杏眼,水盈盈的,幹淨澄澈,像山上的泉水。


    「你躲在門後麵做什麽?」


    「寶來……?」


    「你背後藏了什麽?」


    寶來這才意識到,剛剛在她轉身的時候,他藏了手裏的銀鉤。


    腦子有些昏沉,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用腦過度的原因。


    這個女人正在扒拉他的手。


    耳朵也嗡嗡的,隻知道她那張小嘴叭叭的說個不停,至於說的什麽,完全聽不清。


    他伸手擒了她的下巴。


    耳邊終於清淨了幾分。


    甩了甩頭,寶來又恢復了一絲清明。


    這個人是今日在河邊剛遇上的。


    現在想想,這裏的人都是今日剛遇上的,應當不是之前害他失憶的人。


    不過剛剛那個小廝,對他多有怨言,有現在要害他的可能。而這個女人,眼睛裏卻是善意。


    當是,不會害他。


    「哎呀寶來,你鬆手。」瑟瑟掙紮著,兀自鎮脫開他的手,「你怎麽回事啊?」


    想到他淤血沒清又發了高熱,很是可憐,瑟瑟不與他計較。見他手上有些血跡,還重新給他包紮了傷口。


    而後將之前的藥汁端來,「寶來,你把這個藥喝了。」


    「……不喝。」寶來的視線從手上移到麵前這碗湯藥上,拒絕得很幹脆。


    他很清楚自己是染了風寒,也很清楚,這碗藥汁,並不是治風寒的。


    親耳聽得他說不喝,瑟瑟皺了秀眉,


    「你為什麽不喝啊,這是祛風寒的。你看看你,臉燒得通紅,聲音也啞得厲害,不喝怎麽行?」


    她端著碗上前,對方後退了一步。


    瑟瑟見他整個人搖搖欲墜,連站都快站不穩了,於是也不再逼他。


    而是趕緊吩咐趕來的來喜扶著他,將他扶到榻上躺下。不知是頭暈還是頭痛,瑟瑟見他扶了好幾次額頭。也沒有再抗拒。


    她吩咐來喜去準備了一塊濕帕子,擰幹了水搭在寶來燒紅的額頭上。


    寶來這會兒還算乖,聽話的半躺在床頭,而且半躺得很是板正,一動不動的,那濕帕子搭在額頭都不用擔心掉下來。


    隻偶爾轉動一下眼睛,瞧她。


    瑟瑟也瞧他,


    「你肯定是穿得太少了的原因。」今日大冷的天,他就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裳,像農家的單衣。盡管回來已經換了小廝的冬衣,但這一路說短不短,不凍著才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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