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美國之後,鄧南枝和季行硯相處得還算融洽。金嵐覺得幸而母親不用做表情,否則每次見麵都要擺個笑臉,太勞心傷神。雖然鄧南枝沒有明說,但季行硯知道她對自己是禮貌而非喜愛,也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一點。在和鄧南枝獨處的時候,他會盡量把話題往金嵐身上引。談起兒子,鄧南枝的狀態就放鬆多了,兩個人的交流也順暢。


    某天傍晚金嵐回病房的時候,還看到季行硯坐在床邊,正和鄧南枝討論他幼兒園文藝匯演的事。


    那時候,性別意識還沒覺醒,男生女生都統一穿著一條紅肚兜,臉上再抹上兩坨腮紅,乍一看不辨雌雄。盡管如此,鄧南枝還是在一眾太陽紅之間,準確地找到了金嵐模糊的人影。


    「他從小樂感就很好。」鄧南枝自豪地打下一行字。


    季行硯頷首微笑,覺得父母的濾鏡連巡航飛彈也穿不透,難道鄧南枝沒聽過金嵐唱歌嗎?


    似乎是看出他笑得不真心,鄧南枝執著地添加論據:「坐我旁邊的家長都說,後排左邊第三個孩子跳的最好,後麵鼓點的時候,別的孩子都沒跟上,就他跟上了。」


    季行硯合理懷疑這隻是金嵐掉隊了,但他繼續微笑。


    金嵐湊近屏幕看他們的聊天記錄,當場想找個地縫鑽回東半球。


    他媽連一年級站在講台上朗讀課文的事都說了,那玩意兒有什麽好說的!


    「他小時候還挺活潑的,學校裏搞什麽活動,老師都找他當主持人來著,」鄧南枝寫道,「那時候他爸還沒那麽離譜,隻是不工作,沒欠債,我還有空去看他演出。」


    然後她又開始嘮叨某次六一兒童節的事了。


    金嵐快暈厥了:「媽,你歇歇吧,手不累嗎?」


    鄧南枝表示完全不累。


    「你不累人家還累呢,」金嵐瞟了眼季行硯,雖然對方沒有不耐煩的樣子,但他實在不想童年醜事一一曝光,「人家一來你就講這些有的沒的,人家都聽煩了。」


    季行硯矢口否認:「我沒有。」


    「承認也沒關係,誰喜歡聽別人家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我聽得挺開心的,」季行硯說,「我母親很早就過世了,就是她還在的時候,也從來沒去學校看過我。聽別人講這些事,感覺好像自己也經歷過一遍一樣,很幸福。」


    鄧南枝望著他,慢慢地伸出手,覆在他的手掌上。她的目光十分慈祥,充滿了母性的光輝。這大概是她認識季行硯以來,第一次表達出真誠的喜愛。


    太狡猾了,金嵐想,對著母親打母親牌,這哪能不絕殺。


    晚上,等鄧南枝睡下之後,兩人輕手輕腳離開了病房。雖然金嵐不知道季行硯的示弱有幾分真情實感,但他還是挺認可對方的行為本身的。


    「謝謝你每天陪她聊天,」金嵐說,「她不會英語,在這兒一個人快悶死了。」


    季行硯坦然地表示不用謝,然後說:「我會給她找個華裔護工的,日常交流問題你不用擔心。」


    金嵐點了點頭,兩人坐車回了賓館。路上金嵐拿著手機查信息,發現了一個未接來電,撥了回去。季行硯坐在旁邊,偶爾捕捉到一句「那下周三晚飯的時候見吧」。


    經紀人嗎?


    然後金嵐又說了句「北食堂二樓怎麽樣」。


    同學啊。


    然後金嵐又說了句「你送什麽禮物啊,應該我送才對,你那麽照顧我」。


    季行硯轉過頭來看著他。


    這場對話很快就結束了,金嵐收起手機,感受到刺在身上的沉重視線。


    「大學生活適應得不錯啊,」季行硯說,「這麽快就交到朋友了。」


    金嵐挑起眉毛盯著他,眼神有些戲謔。然後金嵐笑了笑,把手機在手裏轉來轉去:「是個學長,不過按年紀來算,應該是我比他大。」


    還又年上呢。


    季行硯問:「他為什麽要送你禮物?你的生日不是還很遠嗎?」


    「比較熟吧,迎新的時候就是他接的我,帶我逛了逛校園,」金嵐說,「我們還選了同一節公選課。我第一個星期不是請假了嗎?他幫我記了筆記,還把這學期的課程考核標準發給我了。」


    季行硯明知故問:「他怎麽這麽熱情?」


    「他是我的粉絲。」


    「他認出你來了?」季行硯上下掃了掃金嵐,「這樣他都能認出來?」


    「鐵桿粉絲。」金嵐糾正道。


    季行硯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金嵐現在慘澹的顏值隻是跟他自己比,放到芸芸眾生中間還是很突出的。金嵐之前一直在娛樂圈賽道,到處是俊男美女,沒有郎絕獨艷的感覺。現在他在普通校園裏,坐在一群不太會打扮、不太會說話,甚至不太會洗頭的男大生當中,那真是一騎絕塵,想不招蜂引蝶都難。


    簡直太危險了。


    顏值低穀期都能被人發掘出來,之後回春了還了得。按照百分之五這個保守的同性戀比率來算,一棟男生宿舍好歹有十幾個男同吧,那簡直是住在狼窩裏啊。


    念及於此,季行硯嚴肅地問金嵐:「你現在還是簽約藝人,住在學校不方便吧?」


    少在校園裏晃悠,或者少在外麵晃悠就更好了。


    「是啊,江哥還時不時要來呢,」金嵐說,「我在學校附近租了個一居室。」


    季行硯等了一會兒,對方並沒有把地址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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