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了一次, 兩次,對方一直保持沉默。


    所以,方靜舒主動出擊了,用世上最柔軟的話來安撫懷中這人。


    葉涵曦難得緘默, 就像是沒聽見一樣, 趴在她的雙腿上一動不動的, 目光不知道注視著什麽地方, 思緒卻已飄遠了。


    整個房間內, 一縷金色懶懶的灑在兩人身上,寧靜安逸, 除了少個別傢夥, 哼哧哼哧的搬運比她人還高的椅子,正一點點的往玻璃窗旁挪。


    方靜舒耐心的等著,哪怕這次不行,也沒關係。每個人都有秘密, 她有,葉涵曦有,隻要對方想要, 她都可以給予足夠多的空間。


    「靜舒,你還記得五歲時候的事情嗎?」


    「不記得了。」


    生活很平靜,每日過的都差不多,人就容易健忘。更何況,五歲,對方靜舒而言,那差不多已經是將近二十幾年的事情了,她努力去回憶,最多也就記得她和方新月從小就不對盤,無非是為了那麽些個玩具而大打出手,最後倒黴的還是她。


    葉涵曦卻抓緊了她的手,「我記得。」


    五歲之前,她以為自己是最受寵,最幸福的小公主,葉家家大業大,反正不缺錢就是了,她想要什麽,嘴一張,家裏的人都會滿足她,爺爺奶奶,還有爸爸媽媽,個個把她當成手中的寶來寵。


    人在沒經歷一些事情之前都是極單純的,把整個世界都想的十分美好,外麵行走的人都是好人,看到一群乞丐跪在地上乞討都覺得世上怎麽會有那麽多可憐的人。


    直到她被四五個長相兇狠的綁匪綁架,她剛開始被嚇得哭鬧不停,囔囔著要找媽咪爹地,剛開始那群人礙著她還是葉家的大小姐會哄騙著她,為了拿到錢,態度還算和善。可是,時間拖得越來越久,那群人的態度就開始發生了大轉變,每日充斥在耳邊的都是急躁、暴怒還有惡狠狠的警告和恐嚇,到最後就逐漸轉變成了毆打。


    「我以為媽咪和爹地很快就會拿錢來贖我的。」


    「涵曦。」


    方靜舒知道有時候人期待太大,失望就會有多打擊人,她曾經品嚐過,所以明白那滋味,她抱著葉涵曦輕輕的安撫著,「都過去了。」


    葉涵曦閉了閉眼,「我求他們別殺我。」


    為什麽媽咪和爹地不拿錢來,她從滿心的期待到絕望,然後聽著那些綁匪們樂滋滋的談論著葉家的醜聞,原來她爸爸趁著這個檔口,從外麵把他的私生子接回家,更可笑的是葉清名整整比她大了五歲,什麽傳宗接代,什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什麽她媽咪生不出兒子來,活該被拋棄……


    葉涵曦從他們的談話中明白了一件事,她是個女孩,所以她被葉家拋棄了。


    方靜舒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沒事,沒事了,都過去了,涵曦,我在。」


    「我恨他們!」


    「他們的確可恨。」方靜舒覺得自己比葉涵曦還幸運一些,她一直處於那個環境中,爸爸不疼,媽還是個假的,爺爺奶奶偶爾就是充當瞎子和聾子,她被人方新月和方煥然欺負,也沒什麽心理落差。葉涵曦和她相反,前麵五年她享受了太多別人所享受不到的東西,突然有一天,這些東西都不復存在了,心裏的世界也就跟著一起塌方了。


    葉涵曦以為自己死定了,當她的辮子被人就這麽死拽住,整個人都被拽起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頭皮疼的要炸開,「我當時叫啊,哭啊,他們就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笑的很大聲,我現在還能想起他們那大聲的笑。」


    她以為綁架是她這輩子遇到最可怕的事,後來才發現這些僅僅是一個開始。


    方靜舒伸出手摸了摸葉涵曦的腦後,「是這裏麽?」


    葉涵曦還是不可避免的抖了下,「就在他們動手想殺我的時候,有人來了,拿錢把我買走,說是有人需要我這樣的活體,我當時不明白,後來才知道有地下商販打算將我販賣給那群做非法研究的。我看到很多像我一樣大的孩子被人關在一個很小牢籠裏,目光中就透著一股子空洞,絕望。那些牢籠和放狗的牢籠差不多大小,我想逃,我跑的飛快,我就快要跑出去,然後我的辮子被一個瘋子一把揪住——」


    方靜舒心跟著抖了一下,她傾下身,將臉貼在葉涵曦的額上輕蹭了蹭。


    葉涵曦緊繃的精神很快就鬆弛了下來。


    此時無聲勝有聲。


    方靜舒有心想說一些能夠高興的事,可想了半天,腦袋一片空白,她從未想過,葉涵曦在小時候會遇到這麽可怕的事,那些綁架,被人販賣,被抓去做活體實驗,這麽多違法的事,全讓五歲的葉涵曦遇上了。


    葉家真該死。


    如果當初拿上贖金去救人,就沒有那麽多的事情。


    「咚!」


    「哇——」


    兩人聽到這巨大的咚一聲都一驚,回頭就看到雪球摔在地上,張嘴哇哇的哭著。


    葉涵曦一躍就起,飛快的跑過去把雪球給抱了起來,就看到膝蓋上青紫了一塊,十分的明顯,這間住的地方,大麵積都鋪了地毯,也就這一小塊沒有鋪成到,結果雪球就跑到這處,也不知道幹什麽來著。


    方靜舒也嚇了一跳,結果看著雪球嘴巴一張光囔囔,半滴眼淚都沒下來,光打雷不下雨,那委屈的小樣,活像是被人欺負了一樣。


    「雪球,讓媽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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