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聰聽這個話,先是驚訝,緊接著升起一種痛快的感覺,他大笑起來:「老覃,你也會跟我低聲下氣啊!你挖牆角的時候,沒想過有今天吧?你說我是不是該錄個音,讓煒哥也欣賞一下啊?」


    覃望山同時遭受著身體和精神的衝擊,已經用了最大的力氣保持克製。丁少聰的話傷不到他,但也毫無用處。耐心瞬間完全喪失,他冷下聲:「你他媽的別在這裏賣關子,你把左立藏到哪裏去了?」


    丁少聰簡直要笑瘋了:「你醒醒吧,覃望山!他一個大活人,我能藏到哪兒去了?是他要躲著你,不想看見你。所以說啊,老覃,有句話是沒錯的,偷來的東西是長久不了的,對我適用,對你他媽也適用!」


    覃望山不記得自己有沒有繼續跟丁少聰吵架,反正都是車軲轆沒有營養的話,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可能反駁兩句,也可能直接掛掉了。


    他把自己捂在被子裏,每個毛孔都在出汗,被褥被打濕又幹透,整個人發酸發臭。在某一刻,他猛地從高熱裏清醒過來,然後清楚地意識到,左立再次選擇了消失,從他的生活裏完全離開。


    第101章 霧5


    霧5


    氣溫下降,預期中的大雪沒有來,風也停了,周遭安靜,世界靜止了。在暖氣充足的室內,覃望山裹著毯子仍覺得冷。他坐到臥室的窗邊,看窗外的空氣從稀薄變得濃稠,從無形化為實質。視線變得模糊不清,遠遠近近的燈光模糊成光圈。覃望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起霧了。


    玻璃變成了磨砂玻璃,雖看不清楚,覃望山卻從沒有過這般的清醒。他早就知道他們長久不了,左立的消失符合預期。他大可以瀟灑地將這一段感情拋諸腦後,或者想盡辦法死纏爛打求複合,最不該做的就是一個人發瘋。


    一個陪玩要有陪玩的自我修養。


    他想,可能從第一次見麵,左立就在反覆確認,覃望山是不是一個玩得起的人,最後發現答案是否定的,所以他離開了。


    第一次見麵是在三年前,季節應該是在夏天,因為覃望山記得那時他穿短袖襯衫,他的手臂和左立的掌心直接接觸,並沒有隔著一層布料。


    或許是六月下旬,或許是七月初。他和周業勤一起辦理了一樁民間借貸糾紛案,案子本身沒有什麽難度,隻是執行困難,後來覃望山查到了被告轉移財產的方式,向法院提交了線索。原告終於拿到了錢,非要請他們吃飯,飯後還覺得不盡興,又要去酒吧續攤。周業勤有事先溜了,囑咐覃望山好好陪著,維繫住這個人脈,於是他帶著周業勤的助理一起輾轉到了「無人」酒吧。


    那時候「無人」還不叫「無人」,店招上的名字是「文火」。後來覃望山想,「文火」這個名字真是妙絕。那晚左立在他心頭點的那一把火,細細的、慢慢的燒著他,熬著他,把他一點一點煮透煮爛,他卻恍惚未覺。


    覃望山清楚左立隻是做了一個隨機的、可有可無的選擇。他們都喝了酒,有亟待釋放的天性,而覃望山長得還不錯,是可以被一眼看見的那種類型。


    他去衛生間洗手,轉身時撞上了連走路都走不太穩的左立。左立穿著黑色深v襯衫,衣服不知道什麽材質,稍微有一點反光。深v領的剪裁暴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勾住每一個瞥過來的眼神。眼看著左立要向前摔倒,覃望山出於好心扶住他,但左立還是一個趔趄,他們就從攙扶變成了擁抱的姿勢。


    感官在一瞬間被放大,覃望山看見左立脖子上青色的血管,一下一下跳動的脈搏如敲在心裏的鼓點。其實那個瞬間很短,隻是長久以來,扶住左立的那一刻被他不斷地想起,細節在大腦裏不斷地豐富,讓那一刻變得很長。


    是左立先抓住他肩膀吻上來的。覃望山下意識地抗拒,他還記得從洗手台的鏡子裏看到自己嚴肅的上半張臉。但是左立的力氣很大,和他瘦削單薄的身材不相符。他緊緊地壓住覃望山,用力捏住他的肩膀,仰頭來親他。


    覃望山的嘴唇被左立挨到了,他的吻帶著薄荷清冽的氣息,來自某種調製的雞尾酒。出神的一瞬過後,覃望山覺得這個來自同性的吻並不討厭。


    在此之前,覃望山沒有交往過男性,但對他自己的性向從不設限。雖然如此,一夜情不是覃望山可以接受的,因此還是準備要把這個人推開。


    左立整個人纏了上來,覃望山聽到有腳步聲靠近,還沒來得及緊張,就被半推半拉進了廁所的隔間裏。伸手落鎖後,左立的動作變得更加放肆,甚至伸手解他的扣子,手在胸部的肌肉上逡巡。就在他的手碰到覃望山褲子拉鏈時,突然聽到隔間外麵有人喊了一句:「大力!」


    左立停下來,好像清醒了又好像沒有,他對覃望山笑了一下,舌頭舔在因為親吻而殷紅的嘴唇上,用氣聲說「等我」,然後開門走了出去。


    覃望山當然沒有等他,而左立也沒有再回來。那晚上發生的一切,對左立是一次酒後的放縱,對覃望山是一次新奇的體驗。不值得在意,也不值得回想。直到一周後,他再次看見了左立。


    那天下午梁世雲在學校有個座談會,覃望山奉母親的命令去送東西,拎著畫框走在省醫大的裏。


    學院辦公樓底下的一條小路上,覃望山和左立擦肩而過。那條小路甚至不能稱為路,隻是因為近,被學生們硬生生踩出來的。剛好有人騎著自行車過,留給行人的空間就更窄了,覃望山和左立真的是擦著肩膀過的,左立撞了他一下,還低頭跟他說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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