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卓那丫頭,說你性子同她八分像,如今看來這坐不住的性子,當是一模一樣才對。」康熙笑著搖搖頭,擺擺手打發她:「行了行了,快些回宮去吧,晚些讓梁九功將東西給你送來,還要看摺子呢。」


    樂希行禮退下,回宮的路上一直聳拉著肩,惹得身後幾位宮人左右瞧著,誰也不敢上前出聲詢問。


    回了永壽宮,鈕祜祿貴妃見她滿臉不開心,放下手中茶盞挑了挑眉道:「這是怎麽了,你汗阿瑪沒允?」


    「允了。」樂希有氣無力地說著,上前去抱著貴妃,像小時候那般埋著腦袋蹭了蹭。


    「既然允了怎麽還不高興。」


    鈕祜祿貴妃習慣拍拍她背,卻猛然發現女兒個頭如今都快趕上自己了,不禁恍然道:「都長這麽高了。」


    樂希再抬頭時,情緒已經恢復如常,笑著隨口扯了個話題,「最近天氣轉涼,額涅咱們晚上吃鍋子吧。」


    鈕祜祿貴妃也不追問,隻柔聲應了句好。


    離晚膳時間還早,樂希回了偏殿,小甜甜趴在地板上打瞌睡,遠遠聽見她腳步聲,眼睛都沒睜開就開始瘋狂搖尾巴。


    小甜甜如今體型不小,尾巴在地上來回煽著,將地麵拍得啪啪作響。


    樂希隨手摸了把狗頭,轉身進了小書房,又屏退眾人,從置物架上拿下一隻四四方方的盒子。


    盒子裏鋪著保護用的布,裏麵不是什麽金銀首飾,也不是什麽翡翠玉擺件,隻是放置著一件雙手合捧大的木雕小鳥。


    小鳥是用桃木雕的,做工並不精緻,甚至可以用粗糙來形容,還用顏料上了色。


    四公主有段時間癡迷木雕,這隻小鳥就是出自她手,後來送給了她。


    樂希將木雕拿出來準備擺放到書案上,挪動位置時突然在底座上摸到一個突兀的劃痕。


    這底座是四公主後來加的,她平日裏也沒注意過。想著,樂希伸手將底座取下來瞧了瞧。


    木雕底座上劃痕整整齊齊,她嚐試著用指甲摳了一下,發現這塊居然可以取下來。


    底座裏是空心的,應該是用刻刀之類的工具掏了一個並不整齊的洞,而空洞裏正躺著一張摺疊過的紙條。


    樂希拿出紙條展開,上麵隻有寥寥數語:


    ——我就知曉你會打開這個的,是不是想念我了,在偷偷哭鼻子?


    ——要是想我,等有機會了就來漠北瞧瞧吧。


    字跡末尾還畫了個笑臉,歪歪扭扭的,還有墨跡暈染的痕跡。


    樂希有些想笑,但心裏頭又實在笑不出來,略微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外藩無召不得進京,四公主遠嫁去漠北,自然也是不得隨意進京的。


    當初出嫁時,宜妃和郭絡羅貴人哭成一團,四公主還反過來安慰兩人。


    樂希當時也沒覺得太傷心,或許是她太過理性,又或許是上輩子受家庭影響太深,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想著日後身邊少了玩伴。


    從這以後她一直悶在房中看書,不看書了就去打拳,也沒時間想其他的,可到如今猛然想起四公主,心裏頭便突然開始難受。


    漠北到京師,放在後世隻是幾張車票的距離,放在如今,最大的難題卻不是路程遙遠。


    樂希在書案前坐了許久,最後將紙條塞了回去,重新組裝好底座。


    她不是個太喜歡悲秋傷春的人,如今能出宮了,待到日後,總歸是有機會再見的。


    樂希出宮的消息沒多少人知曉,即便是有人聽過風聲,也隻是對外宣稱她去了京郊的皇家寺廟久住,意為皇家祈福。


    其中內情隻有永壽宮的人,以及宜妃、郭絡羅貴人和博爾濟吉特妃幾人知曉,連胤誐這個當哥哥的都暫時被蒙在鼓裏。


    康熙給了她一塊通行令,有了這塊令隨時都能進宮,所以鈕祜祿貴妃送行時也爽快,隻是背地裏塞了不少銀票給她。


    樂希出宮前去了趟鹹福宮,博爾濟吉特妃這些年教她拳腳功夫,也算得上是師父了,離宮前拜別長輩,自然也少不了師父。


    博爾濟吉特妃在院子裏種了幾顆石榴樹,坐在住下溫著菊花酒,好不愜意。


    一聽她快要出宮了,忙不迭撐著從躺椅上坐起來,說道:「下回進宮,幫我帶些品芳齋的桂花糕來,石答應總惦記那個。」


    石答應是康熙三十一年大選時進宮的,為人沉默寡言,所以並不得寵,再加上分到鹹福宮,這幾年早就被康熙拋之腦後了。


    倒是意外的同博爾濟吉特妃交好,樂希也見過她許多次,在鹹福宮時並不似外麵那般木訥。


    想著,樂希笑笑:「隻要桂花糕嗎,旁的不要?」


    博爾濟吉特妃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其它也挑些吧,她愛吃那些個膩膩歪歪的甜食。」


    樂希點點頭應下,臨走之前博爾濟吉特妃塞了一塊金錠給她,表情哄小孩子似地:「喏!拿著,妃母還能讓你付錢不成。」


    金錠樂希接下了,不然依著她這位師父的性子,怕是能追她追到宮外去,至於多餘的,再挑些好酒替她帶回來就是了。


    她又在宮中待了兩日,待拾掇好日常用的東西後,翌日天還未亮,就坐著早早備好的馬車出了宮。


    馬蹄聲落在石地板上,人坐在馬車中搖搖晃晃,樂希卻破天荒沒有早起的睏倦,反而精神奕奕地掀開簾子仔細瞧著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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