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無法理解,陳鉻為什麽哭得這樣痛苦,不就是死個人麽?


    北辰本能地就要開口直言,然而不經意瞥見到一顆碩大的淚珠掉在地上,被拍得粉碎。登時覺得陳鉻像個髒兮兮的奶狗,深黑色的頭髮濕漉漉的,垂在額前。


    他思考了幾秒,終於想出了一個自己所能想到的,最為委婉的表達方式。


    北辰伸出手,放在空中,一片枯黃的落葉無力旋落,正正飄飛於他的掌心。旋即將手掌握緊,又收了回來,攤開,暗黃的粉末從他的指縫滑落,逸散在空氣中,無跡可尋。


    他看著頭上的樹葉子,道:「冬天來了,樹總是會落葉的。」


    陳鉻靜默數秒,望向北辰,後者感受到他的視線,便低下頭,朝他鄭重地點頭。


    陳鉻愣了片刻,接著嚎啕大哭,抽泣著嚷嚷:「什麽鬼比喻哈……哈哈……你不是妖、妖、妖怪嗎?去偷、偷個……天山雪蓮!復活捲軸!命運、石之……門!續一秒……也、也好哇!」


    北辰捂住耳朵,爾康手,大吼:「蒼崖草!食之離魂出體!久食魂不附體!過食魂飛魄散!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陳鉻馬景濤臉,吼:「你都知道?你早知道你不說!」


    北辰不敢惹他,假模假樣跑去查看那金雁,背對著陳鉻。古銅色的皮膚上傷橫累累,肌肉隨著呼吸而顫動,大吼:「他願意!與我何幹?!」


    陳鉻跪在地上,抱著李星闌,不再管北辰,腦海中浮現出與他相處的這一個多月。


    「醒醒……」


    濕漉漉的山洞裏,流水淙淙,荒草從石縫間刺出,黑色的花朵綻放在更加漆黑的角落,陳鉻腳下不穩,一屁股跌在地上,正巧壓住李星闌,以為他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離開崤山後,北辰不願背李星闌,陳鉻隻得傻乎乎背著他狂奔,在地上拖出兩道煙塵。他知道有關自己性向的流言,他不太能接受同性戀,他跟自己相處很不自在。


    山間穀地前,陳鉻、北辰與李星闌歇在樹上,談話間竟發現兩人已是多年的鄰居,卻從未見過麵,真是奇怪。


    汴陽君設宴款待,李星闌幾句話說蒙了張元駒,偷偷告訴自己「我胡說的」。


    「李星……闌。」


    重陽節,鴻雁來賓,陳鉻騙韓樘做了重陽糕送給汴陽君,拉著李星闌登高賞菊,喝菊花酒。陳鉻問他關於王維的事,結果鬧了笑話。李星闌承諾不會讀自己的心思,總覺得沒頭沒腦的。


    傍晚,李星闌的身影融化在夕陽裏,重陽糕被北辰偷吃光了,一大一小腦袋上頂著一片葉子,偷偷跟著李星闌,結果立馬就被發現,灰溜溜跑掉了。


    接連數天,李星闌為他分析熵,多重宇宙,時間反演,告訴他說,他們回不去了。這個世界有妖怪,有神仙,甚至有佛,還有一個未知的偷窺者。


    汴陽君府的小院裏,三人相鄰而居;一條迴廊,曲曲折折,黛色瓦片上,萬千條垂絲海棠,像是怒放的粉紅色瀑布;花粉瀰漫,清香襲人,那個永恆的春天裏,李星闌在廊下看書。


    「你醒醒啊……」


    新月如刀,夜涼如水,陳鉻無法入睡,推開門,正好遇見李星闌正在廊下坐著。他怕燒傷的臉會嚇著自己,陳鉻卻表示毫不在意,李星闌便誇他心地好。安慰他,說也許陳鉻就是個英雄,答應他幫助靈運城。


    議事廳裏,陳鉻躲在屋頂,看李星闌力排眾議,爭取到練兵的許可。費了很大一番功夫,甚至催動自己的生魂離體,製造幻象,誘導眾人認同了他的實力,卻隻說「耍了個小把戲」。


    「求你了……」


    汴陽君府夜宴,觥籌交錯,燈影搖曳,陳鉻被安排在後座,埋頭苦吃,裝魚子醬的小碟子很快就空了。陳鉻咂咂嘴,李星闌立即遞來一碗魚子醬,什麽話也不說。陳鉻酒足飯飽,獨自在小院裏練刀。


    月明如水,陳鉻、李星闌、北辰、韓樘四人坐在廊下,夜風送爽,海棠花枝疏影橫斜。別人都走了,又剩下陳鉻和李星闌,兩人之間氣氛尷尬。李星闌哼了一首曲不成調的歌,陳鉻卻瞬間明白,吹了首口琴曲。


    那是一個神奇的夜晚,時間消失,記憶中的畫麵永不退色。


    午後閑暇,陽光金白一片,陳鉻蹲在地上玩泥巴,李星闌走進來,第一次笑得那麽開心。


    夜深人靜,李星闌掀開營帳的布簾,兩人穿過幽暗的街巷,來到河邊;陳鉻發現他藏了各種秘密,話到嘴邊,卻隻問了一句「你是什麽星座?」


    「你別不……說話呀!」


    天氣漸冷,李星闌的房間裏一片燈燭的橘黃,身影投射在窗戶上,單薄寥落。陳鉻說到高興處,摟著他蹭了兩下,卻不知道他不喜歡跟人近距離接觸,被一推到地上。陳鉻賠禮道歉,李星闌卻越走越遠。


    「什麽是二進位手勢?」李星闌比了三個數字,第一個是「五」,第二個是三指彎曲、拇指與食指豎起,第三個是三指彎曲、中指與小指豎起。


    陳鉻想,他總算是明白了。


    校場上,李星闌見到陳鉻有危險,真真想要殺人,像個偏執的瘋子一般。然而象牙麵具被他踩碎了,第二天卻又變魔術般恢復如初,他是怎麽做到的?


    「我病了,李星闌。」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陳鉻要跌下船,李星闌從背後抱住他,腦袋像轟隆隆的火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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