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步繞到五條悟身前,抬臉注視著他,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抬起空著的另外一隻手使勁抓住他的手臂。


    「五條悟!」


    五條悟猛地駐足。


    這個時候他才如夢初醒,從剛才煩躁焦慮的思緒中脫出,圓片小墨鏡掛在鼻樑,雪白色的眼睫落下又抬起,五條悟恍然地看著她。


    那雙藍色眼睛像一片海洋,藍的發深,單是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海底深淵。


    天空的顏色很深,月城千夏的眼睛卻很亮,金色的瞳仁從來不會畏懼黑暗,她華美而燦爛,任何枷鎖和束縛都不應該侵擾於她。


    五條悟想不明白。


    好在逐漸冷靜下來,回過神了。


    此時此刻,少女金色的眼眸中簡簡單單滿滿當當裝得都是他。


    因為他實在太奇怪了,哪怕月城千夏心裏不解有氣,現在還在對他的精神狀態感到擔憂,連眼神都不自覺柔和不少。


    「你還好吧。」


    他依舊緊緊抓著她的手,少女臉上卻沒有因為吃疼發生些許變化。


    力道減輕。


    當清醒過來後,他一時很難掩飾表情中的懊惱和焦慮。


    湛藍的雙目與燦金的純粹相撞相融。


    五條悟的不安和焦慮神奇般的平定下來不少,強盛又危險的氣息也因此不自覺的緩和下來。


    啊還活著。


    五條悟心下喟嘆。


    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


    他就突然像從一隻生氣炸毛轉變成為一隻認識到錯誤,可憐兮兮又懵懂的西伯利亞貓一樣。


    好像下一秒就拉聳著耳朵「喵嗚」一聲,朝她腿上蹭過來討好著露出肚皮表達善意。


    不是吧不是吧。


    你露出這種表情,我哪裏還忍心繼續生氣啊!


    「你沒事吧。」


    她又重複一遍。


    五條悟頓了一下,繼而垂下眼,露出一些明顯倦態,他揉了揉額角,一副因為過載信息深受其害的虛弱樣子。


    「對不起。」


    「我剛才,頭有點疼。」


    這當然是編出來的假話。


    因為六眼每天接收大量信息的五條悟早就學會了過濾沒用的信息,如果他沒有過濾掉,還因此變得頭疼,這豈不是在說周圍有很厲害很棘手的特級詛咒在。


    五條悟這個人,除了性格什麽都完美,在騙人這方麵竟然罕見的笨拙。


    月城千夏沒打算拆穿他。


    她佯裝了一臉關切和擔憂,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那我們找家餐廳休息一下,正好也要吃午飯了。」


    五條悟一眼就看穿她在演。


    這樣正好。


    他順勢虛靠到她身上,月城千夏接住靠過來的虛弱大貓,用力摟住他的腰。


    沒辦法,五條悟不管在身高還是體格上都和她有差距,即便五條悟掌控著分寸,但麵對一個裝病靠過來的大貓,對她而言還是比較費勁的。


    隻是計劃順利進行中的五條悟並沒有感覺到快活。


    一方麵,互演對他們雙方的交談省去了非必要的拉扯,可無法坦率交流的事實,讓他的不安依舊會漫上心頭;一方麵,剛才陷入失態的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稍微鬆下一些力道後,千夏就迫不及待把手抽了出來,空空如也的掌心很快就冷卻下來,讓他一時很不舒服。


    五條悟知道自己很奇怪。


    這種前後矛盾的心理很莫名,他下意識皺了一下眉頭,垂目盯了一眼千夏,又往她身邊靠了靠。


    月城千夏腳步頓了一下,什麽都沒有說,半扶半抱的穩定住他的身體。


    「那家甜品店怎麽樣。」


    她記得很有名的,在橫濱的時候見過連鎖店,原來這麽早就存在了。


    「嗯。」


    五條悟聲音輕的像風,倒是聽起來像那麽回事了。


    這種被她半抱半扶的姿勢也不錯,像有火順著撩上來,在逐漸陰沉的空氣裏,散發著令人心動的熱量。五條悟突然又想開了,雖然手裏空了,但和千夏貼的這麽近,被她關心,這樣的感覺實在不錯。


    第10章


    ……


    大抵因為天氣和臨近中午的原因,甜品店裏圍滿了人。


    月城千夏想也沒想,把用餐的地點改成了不遠處的西餐廳。


    五條悟也沒想在這樣人多的地方擠。


    隻是他的眼睛看了招牌上的巧克力慕斯,被月城千夏偶爾一抬頭看見了。


    啊這。


    雖然五條悟是裝的,但他確實很喜歡吃甜食就是了。


    月城千夏翻了翻口袋,意外地翻出兩顆奶糖,她單手拆開半截糖紙,抬起頭把糖塞進他嘴裏。


    濃鬱的奶香在舌尖綻開,五條悟愣了一下。


    「先忍一下,難受的厲害嗎,西餐廳應該也會有甜點的。」


    這可不像是裝的。


    她不會當真了吧!


    架在鼻樑上的小墨鏡往下滑了滑,露出一雙蒼藍色眼睛,雪白的眼睫起落一下,藍色的虹膜染上了一層輕微亮色,仿佛有某些情緒在闔張之間完成了流轉,在蒼藍中化作了柔軟。


    少女額角滲出一滴汗珠。


    五條悟從容而自然的抬起手,用大拇指抹過她的額角,指腹擦過少女光滑的肌膚,水珠浸染指腹,帶來一點心悸的戰慄。


    他說:「……嗯,我感覺好很多了。」


    指腹抹過額角的動作又輕又快,已經感覺到些許累意的月城千夏沒能第一時間有所察覺,待他說完這句話,才後知後覺地抬起臉,察覺到額角的一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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