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阿娘並非她一人的阿娘,阿兄應當親眼看著殺害阿娘的真兇,繩之以法。


    顧嬋漪遲遲未飲茶,杯中茶水已涼透。


    沈嶸倒去涼透的茶水,重新倒滿熱茶,放置顧嬋漪的麵前。


    顧嬋漪端起小茶杯,輕抿一口,眼睛微亮,「正山小種。」


    「此茶養胃。」沈嶸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條斯理地品茗。


    「白家姑娘自幼長在東慶,且養在白都督的身邊,她知曉白都督在世時,在東慶沿海的部署,亦了解入侵的倭人。」


    沈嶸放下茶盅,回答最初的問題。


    「前世白家冤案,皆由一男子當街喊冤,白家姑娘為答謝此人,便回東慶嫁他為婦。」


    沈嶸頓了頓,看向顧嬋漪,眉眼溫柔,「但如今,解救白家姑娘於水火之中的人是你。」


    「是你才對。」顧嬋漪聞言,連連搖頭,不敢邀功。


    沈嶸莞爾,又想伸手揉她的頭,卻忍住了,「倭人時常騷`擾東慶沿海百姓,我前世便想新建一支海軍,奈何身邊遲遲未有合適的人選。」


    「直至十年後,我方尋到位合適的苗子,待他可以領兵出征,又是五年時光。徹底蕩平倭患,還需三年。」


    沈嶸抿了抿唇角,眸光堅毅,「十八年的時光,東慶沿海百姓方有安寧之日。」


    顧嬋漪前世陪在沈嶸身邊,明白倭人時常侵擾東慶沿海百姓,以至百姓不得不遠離故土,一退再退。


    而十八年後蕩平倭患的大將軍,如今還是東慶某個小山村裏的三歲奶娃娃。


    若要等他長大成人,沿海百姓便還需再忍耐十八年。


    前世沈嶸的書房內便掛有東慶沿海的布防圖,她曾目睹沈嶸盯著圖紙,徹夜難眠,輾轉反側,憂心忡忡。


    如今,平鄴城中,卻有位女子熟識東慶,亦了解倭人習性,實乃蕩平倭患的上上人選。


    隻是……隻是,此前大晉並無女將軍。


    顧嬋漪欲言又止,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道出心中擔憂。


    「白姑娘可知你的打算?若讓女子領兵出戰,朝中定有非議。隻因白姑娘曾在千姝閣,即便白家平反昭雪,京中仍有諸多風言風語。」


    白芷薇在千姝閣三年,仍是完璧之身,然而,在世人眼中她卻與千姝閣其他女子無異。


    若日後她成為大晉女將軍,定會被百官嘲諷,甚至重提舊事,再揭傷疤。


    「我已向她說明,亦告知日後打算。」


    沈嶸輕笑,「新建軍隊並非易事,需多方籌謀,我已讓她好生思量,想清楚後再答覆我。」


    說著,沈嶸拿起右手邊小幾上的帖子,轉手送到顧嬋漪的麵前。


    顧嬋漪伸手接過,帖子上的字跡清秀卻不失筋骨,不是沈嶸的字跡。


    她展開一看,瞪圓了眼睛,聲音雀躍。


    「她要搬出宮了?!且住在我家斜對角?!」


    「她既謝絕了聖上的賜婚,且已至許嫁之年,聖上亦未至天命,若再住在宮中,總有不便之處。」


    沈嶸莞爾,「幾處宅子,她便選了此處。」


    第七十三章


    九月十三日, 宜搬遷,入新宅。


    陽光明媚, 晴空萬裏。


    顧嬋漪打扮齊整, 帶著小荷與宵練,出府門後左轉,再行百步, 便到了白芷薇的新宅。


    普通三進院落,府門上方是黑底金漆的「白府」二字, 與鄭國公府僅一街之隔。


    白芷薇身穿素色衣裳,笑臉盈盈地站在門口。


    顧嬋漪微提衣裙,快步走上前,蹲身行福禮, 「永嘉郡主安好。」


    白芷薇出宮之時, 不僅得了這座宅子,更被聖上封為永嘉郡主。


    白芷薇連忙伸手, 將顧嬋漪扶了起來, 笑道:「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白芷薇在前引路,帶著顧嬋漪逛了逛整座宅院。


    院子樸素淡雅,即便是白芷薇住的主院,也無過多裝飾。


    主院屋內架子上, 皆擺各類書冊,書桌邊是青花瓷畫缸。


    窗邊放置琴案,旁側便是小香爐, 清香裊裊。


    白芷薇請顧嬋漪在小圓桌邊坐下, 立即有女婢端來茶點及各色新鮮果子。


    茶香清淡, 茶點香甜。


    各飲一杯茶後, 白芷薇放下茶盞,認真地看向顧嬋漪,鄭重道:「我白氏一族能如此迅速洗清冤屈,多虧姑娘出手相助。」


    顧嬋漪連忙搖頭,莞爾道:「此乃禮親王的功勞。」


    白芷薇正色,隨即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長。


    「若無姑娘將此事告知親王,親王亦不會出手相助。」


    顧嬋漪卻笑著搖搖頭,若是中秋燈會前,她定會如白芷薇這般,誤以為沈嶸徹查白泓冤案,是因她之故。


    但如今既知沈嶸亦是重生,以沈嶸的心性,即便無她,沈嶸亦會還白家清白。


    既提到沈嶸,顧嬋漪微微皺眉,「親王說,你本欲回鄉?」


    白芷薇並無絲毫意外,點點頭道:「我阿父在東慶幾十年,與倭人對戰近千回,每回對戰,我阿父皆詳細記在冊子中,查看是否有疏漏,以便下次對敵時不再犯。」


    「阿父被押入京時,東慶百姓沿街而跪,直呼我阿父冤枉。」


    白芷薇眼眶濕潤,聲音低沉,「我阿父平生所願,不過掃平倭患,還東慶數萬百姓安寧。」


    「然,我白氏三族男丁皆被梟首,我本欲回東慶,或從族中挑選合適男童,或從尋常百姓家尋得機靈男兒,教之兵法,授以武藝。」<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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