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夢抬起頭,張麗在陽光下站著,她瞧不清對方的臉,手輕輕抬起,蓋在自己的臉上,眼睛稍微舒服一些。想坐正一些,但終是沒有力氣,她每天都有喝水,吃一些東西,她沒有想過尋死,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日日坐在這陽光下,在期待著什麽,原來,是這封信啊。孟夢苦笑,「明明有在努力活著呢。」


    張麗俯下身,將信放到她手中,「陳橙一定不希望你這樣……」毫無用處的安慰語,但孟夢受著,她笑笑;「嗯,我知道。」


    信


    親愛的寶貝,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得到了應有的解脫,所以,請不要悲傷,其實,生病真的很難受,現在,我終於不難受了。


    我現在呢,很想念你,其實,這十年來,或者,我活著的四十年,我一直很想念你,我很少和你說愛,請你原諒我,此刻,我很想你。


    我這一生若說有什麽後悔,便是對你的悔,對不起,承諾的一輩子竟是食言了,但我是那麽幸運,在這個冰冷的世界,能擁有這樣一個溫暖的你。


    寶貝,不要難過,我那樣一個人,能苟活到現在已經是盡力而為,我的自尊容不得我苟延饞喘,但你的愛可以,我願為你,拚到我生命最後一刻,所以如果此時你看到我的信,你應該明了,無論是你,抑或是我,都已經盡力了,我們都,無怨無悔。


    寶貝,其實我回來最大的奢求便是能再見到你,最近能日日擁著你入睡,我已經幸運如斯,你見到的我,是否也讓你感覺,我們這一世的緣,都有了一個美好的結束。


    有沒有覺得我的信語無倫次?大抵是因為,這是我每天對你的想念,每一天都在重複著,還得讓張麗記錄,有空,你幫我謝謝她。


    我躺在這裏,忽然又想,我當時勸你別再嚐試時空穿越,是否有些杞人憂天,更或者,方向出了問題,我應該擔心的,該是,你不要為了任何人,放棄自己。


    我不會否認你我之間的感情,為了我,你做任何,我都相信,你也要信我,我為了你,也可以做任何,至少,如今的我,是這樣。


    此下有我一些遺願,你也姑且聽聽,若是能做到,便更愛你一些。


    對於那個世界的陳橙,我感到絕望般的歉意,若是往後餘生,你們再相見,再聊到我,請將我的歉意轉達。


    另外便是張麗,她也是一個善良的人,若是可以,不要對她再有敵意,不是為了她,僅僅是,你這個人,像隻兇猛的刺蝟,外表看似尖銳,卻有一個柔軟的內裏,這樣的你,請好好保護自己,少一些莫須有的敵人。(此處是張麗讓我需提及的點,當然,我也同意。)


    其實將死之人不該管那麽多,我也累的不想管你,但願,來世,我再來到你身邊,能是那個眼裏隻有你,再沒抱負野心的癡情少年,也滿足我此生做的太多唯有負你的遺憾。


    此,再次,請好好愛自己。


    還有,3650次,那個十年的每一天,我愛你。


    好好活著。


    橙


    孟夢就這麽看著信,刺眼的光照在信上,將上麵的字照得模糊,信上的文字用機器列印的,這大概是張麗幹的。隻是最後那幾排字,是陳橙親手寫的,那些字一定意義上來說已經算不得字。


    我愛你,好好活著,橙


    孟夢嘴裏念叨,「我才不會尋死,好久之前我就答應你的。」


    某日


    孟夢閉著眼,那日她回來已經很晚,陳橙已經入睡,她洗完澡輕輕地躺下,頭枕在熟悉的位置,心裏太多的情緒,導致那天其實她沒睡著。


    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髮被柔柔的捲起,不疼,癢癢的,她沒有動,頭頂有親柔的聲音響起:「為了我,好好活下去。」「寶貝,我也捨不得你,我會為了你,也好好活下去。」


    孟夢知道,陳橙一直在努力活著,她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怎麽會願意讓自己這樣苟活,就這麽躺了一個多月啊,連最基礎的事,都需要借用與機器,當每次她去倒尿壺的時候,陳橙就那麽笑著看著她,偶爾還會自嘲幾句。


    孟夢忽然有了力氣坐起,將臉埋在兩 腿間,兩隻手壓著眼睛,指縫裏慢慢溢出些眼淚,「陳橙,我好想你。」


    陽光灑下,照在她佝僂的背上,「到時候,我就可以推你去樓下的草地上,我坐在地上,你隻能勉強坐輪椅上,我們看看藍天,看看草地,最近的天都挺好的,到時候,我們也找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第32章 保重


    「醒了嗎?」丁楠將手搭在孟青肩上,身子微微往前傾,孟夢已經睡了三日,孟青說,她今天應該會醒。


    「我給她測過基本數據,都很好,按理說,也該醒了。」


    「嗯,別擔心,我們再等等。」輕輕的捏捏孟青的肩膀,寬慰道。


    「嗯,陳橙呢?」孟青回頭看了她一臉。


    「上課呢,她說,課不能落下。」


    「那等下你去接陳橙吧,這孩子看起來堅強,但我們長輩多陪些總是好的。」


    「好。」


    學校


    陳橙今天隻有兩節課,上完後還隻有上午十點,她沒跟小姨說起這個時間,這兩天,丁楠都是十一點準時來學校接她。


    她回到宿舍,這個時間點,學生大多依然還在上課,或者下課沒回來,整個宿舍樓竟有些寂靜的可怕,旋轉門鎖,「滴答滴答滴答」,還未進屋內便聽到的聲音,陳橙抬起頭,張麗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握著一直原子筆,筆尾對著桌麵,輕輕的,一下一下的,彈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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