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宸,你知道我看你像誰嗎?」


    「像.......」


    朱成玉吃痛,後麵的那個字沒有吐出來,他低頭看著從自己身體裏流出來的鮮血,嘴角不由自主得勾了起來。


    他這一生啊,活得還不算太窩囊,所求皆有所得,如今也算是沒有遺憾的死去。


    所以這一死,倒是他心甘情願的。


    朱成玉倒下了,但李寒池並不覺得大仇得報,相反他像兒時打架沒打贏般,吃癟難受得緊。


    李寒池扔下手裏的刀,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知丘推著謝資安走了過來。


    他把謝資安送過來後,很識趣的走開了。


    「景宸。」


    李寒池的啜泣,在驚天動地的雷聲下,幾不可聞。


    「我......我......好疼啊,扶青。」李寒池半蹲在謝資安麵前,握著謝資安的手,唇瓣顫動,「扶青......扶青,祖父死了,大哥、風白哥他們全死了,喜姑也不見了.......」


    那一刻,謝資安同李寒池一般,心像紙一樣揉在了一起。


    他忽然意識到,書中的故事變了,但結局卻從未變過。


    「景宸。」


    謝資安給不了李寒池太多的承諾,隻能一遍遍的喚著他的名字,叫他安心。


    李寒池如孩子般,抱著謝資安無助地大哭了起來。


    謝資安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景宸,不要害怕。」


    雨勢漸大,將紅杉打得左右搖晃。


    開在湖中的浮萍更是如此。


    知丘背在紅杉樹後,捂著嘴也痛哭了出來,他從前覺得謝資安在,他便什麽也不怕了,可是現在竟前所未有的怕了起來。


    -


    春雪沿著蕭銀禾所說的方向,尋了很久,終於在翌日清晨,於一個破舊的木屋子裏尋到了一人。


    可那人不是公主,而是剃光了秀髮的蕭玉麒。


    「怎麽會是你?」春雪道,「公主呢?」


    蕭玉麒周遭散落著她削落的秀髮。


    一雙眼又紅又腫,哭得眼淚已經幹涸了,她張張嘴,嗓子沒有發出聲音。


    幾番嚐試後,終於發出了聲音。


    「死......了。」


    春雪先是一愣,她才不相信,一把揪起蕭玉麒的衣領,狠聲逼問道:「不可能!我再問你一遍公主在哪裏?否則我便殺了你!」


    蕭玉麒慘然一笑。


    「死了便是死了。」


    春雪那刻是真想殺了蕭玉麒,但蕭玉麒到底是公主的親生骨肉,春雪猶豫了下,沒有動手。


    她把蕭玉麒扔到地上。


    猛然又看見榻上還躺著一個人。


    春雪心一驚,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床榻邊,挑開床幃,那裏麵躺得不是朱月,而是春雪不認得的一個老尼姑。


    老尼姑手裏攥著一個藥瓶,嘴間淌著黑血。


    看樣子是服毒自盡。


    除了朱月,旁人春雪一概不關心。


    她轉身便要離去,繼續去尋朱月,蕭玉麒卻叫住了她:「她放火燒了幹清宮,和太後全死在了幹清宮,你去了,也找不到她。」


    春雪眼淚登時湧出,咬著牙折返回來,掐住蕭玉麒的脖子,厲聲道:「你就這麽想找死嗎?」


    蕭玉麒滾燙的眼淚也再次落下來了,砸在了春雪的手上。


    「朱月對你而言就這麽重要嗎?」


    「公主活,我才能活,公主死,我焉能獨活?」


    陸炳秋死了,她便隻剩下公主了。她放棄了報仇的機會,來這裏尋公主,就是把自己的命和公主綁在了一起。


    否則她一刻也不想活。


    「那你要失望了,她死了,死了.......」蕭玉麒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淚兀自向下滾,嘴中重複著說道,「她死了她死了。」


    春雪聞言,不知是怒還是痛,惡狠狠地將甩了蕭玉麒一把掌。


    蕭玉麒的右臉立馬爬上了一道清晰的紅掌印,她趴在地上,哭著哭著便笑了:「還真是可憐。」


    春雪走了出去,猛地想起了蕭銀禾的話。


    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蕭玉麒是公主放不下的執念。


    她折返了回去。


    蕭玉麒抬頭望著她,昏暗中,模樣與朱月有七八分像。


    春雪握緊拳頭,咬著唇,咬出了血,腥味連帶著眼淚的鹹味一起躥進牙間,她才作罷。


    「從此你去哪裏我便去哪裏。」


    餘生,她要守著公主的執念。


    作者有話要說:


    第84章 往生


    北郊的密林中藏有一處終年不見天日的暗牢, 本是諜影樓當年用來拷打犯人的地方。


    後來諜影樓倒台,才被阿南用作藏身之處。


    夜晚的瓢潑大雨絲毫不停歇。


    暗牢是藏在地底下的,門裝在暗牢的頂上。雨水順著門縫流進去,暗牢裏頭的雨水竟能沒到人的腳踝了。


    暗牢裏麵沒有點燈, 一個半人高的甕擺在正中間。


    這樣的一口甕裏, 竟裝著一個活生生的人, 翁中人的腦袋耷拉在甕口。


    他的眼珠已然不翼而飛,一對眼眶空餘一團血肉。


    四肢也是被砍掉了, 如此才能勉強塞進這小藥甕中。


    做人做到這種份上,真是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一隻老鼠拖著長長的尾巴爬上了他的腦袋作威作福。


    德貴啐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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