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是這樣吧。」她抓著錦被慢慢地說道,「在父親眼裏,我們就像樹木一樣,栽培出來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做成器具的。」


    「好像也沒什麽不對。」她漸漸地將頭探出,「為人子女,不也要償還父母的恩情嗎?」


    青蘿啞然地看向她,連綠綺也沒有言語。


    施施喃喃地說道:「總歸比做太孫的侍妾強,而且薛氏的伯父伯母確實待我很好……」


    她方才悶在錦被裏,臉上還泛著些潮紅,但又蒼白失血,仿佛一個病人。


    *


    隻是施施沒想到的是次日的午後,薛二郎便到訪了謝家。


    她踩著木屐在院前的溪邊與侍女玩鬧,穿著一襲素白色的輕紗,若仙子般翩然柔美。


    回身時正瞧見薛二郎跟著女使匆匆走過,施施的心緒仍是亂的,沒多久父親就傳信喚她過去,她沒了玩下去的興致,但也懶得再去換一身衣衫,於是加了一件寬袖的外衣就過去了。


    湖藍色的廣袖外衫將她襯得愈加清麗,長發大半散落下來,又帶著幾分孩子般的稚氣。


    她輕輕地踏進花廳,雖是白日但裏間仍點著燈。


    謝觀昀從不在乎子女,可涉及到權勢利益的時候極為認真,恨不得事事躬親。


    這樣的事本該是由女眷負責的,全然不須國公親自出馬,但他就這樣做了。


    施施心中煩亂得厲害,盡管她也說不清這股煩擾之感從何而來。


    「見過薛二公子。」她禮貌地問好。


    但落座後她的神情仍是淡淡的,目光飄忽地盯著瓷瓶上的紋路。


    太昭然了。父親的意思明顯到讓她不知該作何感想,他做了多年財臣,算計起子女時連掩飾都不肯掩飾,還要冠以虛幻的高名。


    施施聽不進去他們的講話,也聽得不是太懂。


    她覺得自己就像眼前的這個花瓶一樣,是個漂亮的器件。


    無論是贈予誰都沒什麽差別,太孫是將她奪走藏在深櫃裏,父親是想要將她送給薛二郎。


    就算是嫁入薛氏,她依舊是個裝點門麵的瓷瓶。


    施施突然覺得沒趣極了,她兜兜轉轉一大圈,好不容易擺脫了夢魘中的命運,但到頭來好像也沒什麽差異。


    謝觀昀留了些空閑時光給他們,他微笑著說道:「到庭院中走走吧。」


    午後的陽光正好,花香沁人心脾。


    施施俯下身拾起一朵落花,寬大的袖子垂落,若藍色的顏料突然流溢開來。


    薛二郎是很有性子的人,連容貌都生得比薛允張揚奪眼許多,這時不知為何卻始終靜靜的。


    她見過許多回他與薛允吵架,知曉他性格如何。


    但他既然不開口,她也不願多言。


    生在樹上的花比叢中長成的要大上許多,施施把玩著淺粉色的花瓣,眼眸中也映出一片柔柔的暖光。


    快走到頭時薛二郎忽然問道:「你很喜歡這種花嗎?」


    她沉浸於手中的花朵,聽到這話才抬起頭看向他。


    這是她第一次從素來張揚肆意的薛二郎臉上看出了緊張的情緒,他的語氣也帶著些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會傷害到她一樣。


    施施點點頭,輕聲說道:「喜歡的。」


    說完以後薛二郎像是又沒了詞句,她抿唇一笑,寬袖起落,帶起一層漣漪。


    但她的笑意未達眼底,反倒看起來有些悲傷。


    「你叫薛風,是嗎?」施施偏過頭問道,「這名字很像俠客。」


    他有些微怔,片刻後才回過神來。


    兩人緩聲聊著些什麽,因薛允的緣故,他們是打過許多回照麵的,但卻不能稱得上是熟識。


    最多也隻能說是熟悉的陌生人。


    暮春時節,四處都是落花。


    柔柔的暖風幾乎要使人醉意醺醺了,薛風突然想起那些登徒子的話,說這謝氏的長女容貌姝麗,單單看上一眼就能抵上二十年的醇酒。


    但他還是在分別時極輕聲地說道:「莫要擔心,施施姑娘。」


    施施沒有聽懂,輕聲問道:「怎麽了?」


    薛風微微俯身溫聲說道:「你父親那邊,我來想辦法。」


    她訝異地看向他,杏眼中透著幾分不敢置信。


    「我也不知國公是怎樣想的。」他終於笑得輕鬆起來,「你還這樣小,還是個妹妹呢,急什麽嫁人?」


    這個下午他好似比她還要難捱,到這時才漸漸放鬆下來。


    施施目光閃爍,細白的手指捧著淺粉色的花朵,整個人都呆愣在了原處。


    這種純粹的善意讓她有些無措了,她被養在深閨多年,除卻薛允與太孫沒見過幾個外男,此時聽到薛風的話不由地生出些別樣的感動。


    「這樣好嗎?」她仰起頭,眼眸裏似盛著一汪清泉。


    薛風輕舒一口氣,須臾才看向她,他認真地說道:「自然是無事的。」


    「薛氏並非施施姑娘的良緣。」他緩聲說道,「等你有了心怡的郎君,再想這些繁瑣的嫁娶之事吧。」


    他的眉目舒展,似少年郎般揚起唇角。


    那一瞬間他真的像極了話本裏的俠客,施施莫名生出幾分嚮往。


    她凝神望向他,微微福身:「謝過薛郎。」


    「不必言謝。」薛風輕聲說道,「是我對不住施施姑娘在先。」


    施施的手指一頓,聽他接著說道:「我明知三弟有異樣,卻沒能及時發覺,反倒讓他險些害了姑娘,事後亦未能盡到兄長的職責管束好他,又讓姑娘受了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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