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容昳麗,俊美溫雅。


    日光落在他的身上,都不及他本身的氣度粲然。


    金玉冠和深色的龍紋袍服無不昭示他的身份,而那雙琉璃似的眼瞳更是明晃晃地告訴他們他是誰。


    「見過雍王殿下。」庭中的幾人齊齊下拜高呼。


    他生得太好,如皎潔的月光般,襯得他們比泥沼裏的灰塵還要庸俗下賤。


    可惜這個人有眼疾……他暗想。


    他心中不由一陣暗痛,雖都是鍾鳴鼎食之家的權貴,可在這人麵前全都低微得像草芥一般。


    好在他有眼疾。他又想。


    李鄢神情冷淡,隻是微微頷首。


    聽聞其中一人是施施的未婚夫薛允時,他方才來了些興致。


    遂安侯本在心中暗罵幾個不肖子,見雍王流露出些許的情緒,漸漸又來了主意。


    李鄢靜默不語,但在遂安侯勸他再留下喝一盞茶時也未回絕。


    薛允不明所以地跟著父親進了中庭,鼻腔中的血跡才剛剛止住,形容頗有些不堪。


    他是第一回 如此近距離地麵見雍王,即便是麵聖時他也沒有這般無措、慌亂,好像手放在哪裏都是錯的。


    李鄢的神情始終淡淡的,卻並不會讓人感到疏離。


    他話很少,都是遂安侯在不斷地說著些什麽。


    薛允斟酌著言辭,在父親投來目光時緩緩地開口。


    他心生慶幸,還好雍王不能視物,若是讓他知曉自己現今是怎樣一副氣急敗壞的狼狽模樣,那可太難堪了。


    他在暗處悄悄地打量著李鄢,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薛允總覺得雍王的神情在有些時候像極了施施。


    隻是施施太過柔弱溫和,沒有那份冷意。


    但旋即他又想到他的外家本就是謝氏,有些相似是自然的。


    正在他胡思亂想時,李鄢突然提到了他:「三郎可有婚配?」


    他自是有婚配的,還是要與謝家結親,這事雍王竟不知道嗎?他們的關係居然已經差到了這個地步。


    薛允愣怔片刻,有些不知要怎樣講。


    他不想去觸雍王的黴頭,看過父親一眼後硬著頭皮地說道:「回殿下,有的,是與衛國公府的謝大娘子。」


    他的情緒有些過於明顯了,好像施施是什麽見不得光的外室一般。


    當真這麽不喜歡嗎?


    李鄢的手指輕輕撫過杯沿,滾燙的熱茶隔著一層瓷胎將熱意遞進他的指尖,連玉扳指都變得溫熱起來。


    「是嗎?」他輕笑一聲。


    笑意未達眼底,顯得冷淡疏寡。


    薛允聽不出他的喜樂,袖中的手指漸漸收緊,他心想反正這樁婚事也不會有結果,等到施施入東宮後便和他再無什麽瓜葛。


    有太孫為他保駕護航,就算是他日後連謝清舒也踢開另擇新偶都不是問題。


    他隻是心下迷惑,父親什麽時候和雍王有了聯繫?


    這些年,朝廷封王中再沒有比李鄢更低調的了,曾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下一任太子,但自從眼睛受傷後他便徹底沉寂下去了。


    但薛允心中還是緊張,雍王的氣場太過強大,他就算一言不發也能令人生出戰慄之感。


    李鄢離開侯府後,他幾乎要癱坐在圓椅上。


    *


    李鄢走後直接回了王府,他在覺山寺靜養多日,府中的花樹都已經盛開。


    他倚坐在軟椅上,輕聲道:「再去查查。」


    溫聲誦讀文書的侍從愣住,猶疑地問道:「您是說謝姑娘,還是薛三公子?」


    「都再看看。」他捧起杯盞抿了一下。


    和煦的微風輕拂過他的臉龐,麵紗之下那雙色澤清淺的琉璃眼眸透著至深的冷意,幾乎是帶著些殺意了。


    「還有衛國公。」李鄢又道。


    他撫了撫手上的玉扳指,修長的指節細白有力,幾乎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


    「總覺得有些奇怪。」他輕嘆一聲,「怎樣的父親才會將那樣好的女兒,往狼豺的懷裏送呢?」


    李鄢很少多言,更鮮少透露出心思與情緒。


    如此這般,已是極反常的情狀。


    低下侍從的脊背都要被冷汗浸濕,連忙應下後退開。


    午後新的文書便呈上來了,李鄢昨日徹夜無眠,到現今精神仍是不錯的樣子。


    服侍的人都已經換過兩班了,他卻連片刻的闔眼都未有過。


    新調來的侍從並不懂規矩,也不知雍王的性情,上來就遇見了這等要事,他磕磕絆絆地開始念,才讀了兩句就要嚇得癱倒在地上。


    「……遂安侯府薛三公子確與衛國公府謝二娘子有私情。」


    第七章


    那事過後施施連著幾日都沒有出門,除卻在旬日向繼母請安後更是沒見過旁人。


    她不知道李鄢是怎樣向她的家人們解釋的,隻是隱隱能察覺到他定然是採取了極關懷她的言辭,將此事就這樣揭過去了,連讓人叨擾她的機會都沒留。


    但她總還是在渾渾噩噩間陷入夢魘裏,綠綺將她從夢中喚醒,仔細地替她又擦洗了一遍身子。


    施施長發垂落,遮掩住略顯憔悴的秀麗麵容。


    「我想看看月亮。」她輕聲說道。


    綠綺像哄孩子似的為她披上外衫,先把窗子支開,然後將她抱到了窗邊的軟塌上。


    「姑娘是大孩子了。」素來張揚的她嗓音帶著些苦澀。<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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