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歲,頻繁更換藥物,副作用明顯;電休克治療繼續,出現短暫失憶;患者症狀明顯好轉。


    「……」


    盛穗目光頓住,在「攻擊性」上停留幾秒,無法相信如周時予一般溫文有禮的人,居然會動手傷人。


    同一時刻,頭頂上方就傳來梁栩柏早有預料的慢悠悠解釋:「自從確診以來,周時予隻有過一次暴力行為——以及在我的概念中,他的動手其實情有可原。」


    盛穗抬頭,茫然道:「所以,原因是什麽。」


    「主治醫生認為,你是周時予大腦幻想出來的虛擬人物,並不真實存在。」


    「因為你是假的,連帶他的那份喜歡,自然也成了無稽之談。」


    梁栩柏拿起手中茶杯,放到唇邊時輕嘆一聲:「那段時間,他幻覺出現的太頻繁,哪怕清醒的時間,也拿不出你們認識的證據。」


    「當時除了他自己,沒人能證明你們見過。」


    男人望向窗外,似是有些不忍當麵和盛穗說出事實:「後來電休克的次數太多,關於你的部分記憶丟失,某次心理診療時,主治又一次提起你是虛構人物,導致周時予之後的暴力行為。」


    有些話,梁栩柏沒有對盛穗說。


    其實他見過周時予動手的監控錄像,高瘦的青年拚命發了狠把醫生抵在牆上,不顧周圍人拉勸,雙眼猩紅。


    從始至終,他沒有落下一次拳頭,隻是死死拎著醫生衣領,逼著他承認一句話。


    「……她不是假的。」


    直至今日,這五個字仍在深深刻印在梁栩柏腦海,也讓他堅信周時予當時的情緒比起憤怒,更多的是深深的無助、絕望、和乞求。


    當最先進發達的醫學證明他是精神病人,當他自己都分不清眼前見到的、耳邊聽見的究竟虛實真假,當所有人都告訴他、他念念不忘的人其實根本不存在時,周時予根本拿不出任何證據反駁。


    因為兩人本就毫無回憶可言。


    他按部就班地接受治療,在鋪天蓋地地副作用下,最先丟掉的是,僅剩不多和盛穗的記憶。


    「後來周時予不再信任任何人,沉默地完成後續治療、用微笑騙過了醫生和診斷機器,所有人都以為他的情況好轉,於是允許他出院。」


    梁栩柏又將桌上的日記本推給盛穗,再說起這些年,連他都感覺到疲累:「擔心記憶再次丟失,周時予出院後,一直有隨筆記錄的習慣。」


    忽地想起什麽,男人諷刺地勾唇笑了笑:「這小子太擅長騙人和偽裝,我也是拿到日記本後,才知道他根本沒好一星半點。」


    巴掌大的黑色日記本,看陳舊封皮就知道很有年頭,從側麵看,壓在最下的紙頁邊緣上下彎折著,像極在水中浸泡過,能看到些褐黑色。


    盛穗自覺她進步很多,接過筆記本打開時,隻覺得內心一片平靜,臉上再做不出任何表情。


    【第33天:醒時天沒亮。沒吃早飯。讀書。午飯。讀書。實驗室。社團活動。讀書。三點仍未入睡。她今日沒有來過消息】


    …


    【第128天:淩晨四點半她來消息,說起對就業轉行的憂慮。讀書。和她聊天。】


    …


    【第138天:她發來風景圖,右下角看見她背影。想不起她模樣,看著照片自wei。第一次十點前睡著】


    …….


    一目十行地飛速閱讀;很快,盛穗就發現為什麽這本日記,每一處都給她如此強烈的即視感。


    無論從語氣和格式,這本日記簡直和周時予的手機備忘錄一模一樣:比起情緒抒發,害怕再次丟失記憶的男人,隻是單純在機械化地記錄。


    【第181天:興奮。沒有吃飯。沒有睡覺。】


    【第183天:她來到公寓,和我說話,給我講學校趣事。是假的。假的。假的】


    【第185天:都是假的。】


    直到盛穗即將翻到本子末尾,紙麵上開始沾染上深褐色的汙漬,遮擋去部分黑字:


    與此同時,原本蒼勁有力的筆記突然變幻莫測、時而上斜、幾日後又突然變得七扭八歪,最簡單的橫平豎直,都像是抖動不停的蒼蠅腿。


    盛穗瞬間反應,這是周時予手抖時寫下的。


    而紙上零零碎碎的不規則圓點,應該是早已幹涸的血滴。


    【188: 耳鳴。手抖。心髒要跳出來。吃藥。】


    【190: 耳鳴。想死。想做正常人。想她】


    【想死。想做正常人。想她。】


    【我想做個正常人】


    【我想做個正常人】


    【我想做個正常人】


    【xxx正常人xx見她】


    最後一條已經被逐漸擴大的血色汙漬遮蓋大半,盛穗盯著本子反覆閱讀,最終還是無法理解。


    那一瞬,她似乎體驗到了溺亡的窒息感,鼻孔和嘴巴分明大張著,空氣卻如何都無法進入肺腔。


    「後續就是周時予的第三次雙相發作,他主動來找我尋求治療。」


    梁栩柏倦懶的聲調將她從深海中撈起,盛穗死裏逃生地大口喘氣,就聽對方繼續道:「雙相復發機率很高,且多次復發後,徹底痊癒的機率非常小,隻能終身依靠藥物、盡量維持穩定。」


    「但從那次起,哪怕數據顯示他的自殺傾向再高,周時予也沒有任意一次付諸行動。」


    男人語氣微頓,抬眸望進盛穗緋紅的雙眼:「周時予是我從醫以來,見過求生欲最低、卻最配合治療的病人——甚至他有時候太過激的積極,會讓我感覺到害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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