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晨注意到了馮諾一姿勢別扭的胳膊,擔憂地望著:「你沒事吧。」


    「大概骨折了,」馮諾一讓注意力飄向某個結著蜘蛛網的角落,好像這樣疼痛就找不到他似的,「別問我了,你怎麽樣?」


    她長出一口氣,左手用力攥住右手。她在抖,可是這顫抖好像跟她本人無關,她還可以抽離出來做旁觀者,冷靜地下個論斷:「我在發抖。」


    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麽安慰女生,他沒有概念,隻能痛罵那兩個暴徒一頓。


    韓晨點點頭。她到現在依然沒有哭,隻是說:「謝謝你。」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是你救了我,」他想盡量分散她的注意力,於是問她,「你一直隨身帶著那個電棒?」


    對方點點頭:「一直裝在包裏,可惜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包就被他搶走了,多虧你給我爭取了一點時間。」


    「有沒有傷到哪裏?」


    韓晨搖搖頭:「背上可能擦破了點皮,沒什麽的。」


    馮諾一還想繼續聊下去,誰知道自己體力不支,略微一歇息,痛感立刻追了上來,給他當頭一擊。


    「你得去醫院。」韓晨馬上拿出手機來。


    「剛才告訴警察了,他們會帶救護人員來,」馮諾一伸手把身上汗濕的衣服鬆了鬆,「不過我確實應該再給另一個人打個電話。」


    兩人都已經精疲力竭,但今晚發生的事情又註定讓人無法入眠,隻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些別的。幸好那兩個混蛋也沒再追上來,門戶一直靜悄悄的。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就像一根探針伸進胸膛戳了一下,兩人立刻揪心起來。


    「是我,」很熟悉的聲音,是這間屋子的主人,「開門。」


    兩人如夢方醒一般跳起來,移開此時已經是累贅的桌子,把門打開。陳鄭二人站在門外,後麵跟著身穿製服的警察。


    「情況一會兒再說,」鄭墨陽伸手把他拉過來,「先去醫院。」


    「你喝酒了?」馮諾一被他的氣息包裹住。


    「飯桌上接到的電話,」鄭墨陽推他上了救護車,然後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水,「被這麽一嚇,以後要對飯局ptsd了。」


    「你們到的好快,」馮諾一在疼痛襲擊的間隙還保留一絲理智,「晚上的山路,又沒有燈,怎麽做到的。」


    「威逼利誘吧,」鄭墨陽說,「我想開車的幾位先生應該不想再看到我了。」


    他全神貫注地望著懷裏的人,好像對方繫著自己的身家性命。馮諾一被這溫情脈脈的注視晃了神,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脫離險境,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一瞬間,某個念頭突然變得很大聲。


    他把頭埋進帶著淡淡酒香的胸膛,用清晰洪亮的聲音叫道:「痛死了!」


    第40章 大善人的自白


    到醫院前的記憶其實亂糟糟的,馮諾一隻記得自己不要臉地貼在鄭墨陽懷裏,像個小孩似的被哄了一路。


    到醫院拍了片,醫生把他骨頭的影像掛到燈箱上,指著裂紋向他解釋道:「肱骨中段骨折,沒有明顯移位,可以隻上夾板,不做手術。」


    鄭墨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剛才你嚎的陣勢,我還以為下一秒胳膊就掉下來了。」


    他氣勢十足地瞪回去:「真的很疼啊!」


    上了夾板之後,馮諾一就被彬彬有禮地送出了醫院,回到了他們常住的那間旅館裏。他憂鬱地躺在床上,鄭墨陽跟他說上麵有人來探望。


    「我不應該先去做筆錄嗎?」馮諾一疑惑地往門外看去,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滿臉憂戚地走進來。馮諾一還能聞到他身上殘留的酒味,想來是鄭墨陽同席的某位領導,恰巧聽到了他的電話。


    「真是對不住,」男人老遠地就伸出手來,「你們大老遠來支持我縣的教育事業,結果遇到了這樣的事。真是我們管理不嚴,管理不嚴。」


    馮諾一總覺得心中不安,不住地想打破對方的憂慮麵具獲取一點線索:「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唉,我們縣的民風啊……你知道,小混混嘛,沒受過教育,農閑的時候喝了酒,就喜歡到處惹事,讓你們受苦了,」男人神色憤慨,標準地讓人覺得虛假,「這次打架鬥毆的事情,我們一定嚴肅處理。」


    「等等,」馮諾一被這四個字迎麵擊中,內心的驚駭完全表現在臉上,「打架鬥毆?這不是打架鬥毆,這是強……」


    似乎是嫌那兩個字燙嘴似的,男人立刻打斷了他:「唉,年輕人氣盛,又遇上老闆拖欠工錢,心裏窩火,所以喝了酒跑出來胡鬧。你們都是文化人,素質高,可以體諒體諒……」


    「開什麽玩笑?!」他猛地坐起來,上了夾板的胳膊好像都不疼了,「人家千裏迢迢來給孩子們上課,居然差點被強暴,這能怎麽體諒?」


    男人皺起了眉,神情嚴肅起來:「這位同誌,話不能亂說,總不能因為受害人裏有女性,你就亂給人家扣帽子,定罪要講證據的。」


    「我……」


    他拚命回想當時的場景,鄭墨陽把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微笑著對男人說:「畢竟是女性又是在夜裏,也不能怪他多想。」


    馮諾一猛地轉頭,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唉,理解,理解。小姑娘也受了不少驚嚇,等人從警察局回來,我們一定好好安撫。」男人好像終於找到了正確的通話路線,欣慰地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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