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往他耳畔低低揶揄:“哼,還真是無處不孽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紀理捏一把她的手,用眼神製止她胡言亂語,又冷聲問那女子:“你認得我?”


    “大人有回問案……我恰巧在旁見過。”那女子奄奄一息似的不出聲了,過會才又嚶嚶哭起來。


    唐糖一怔,女子又問:“二位可是魏王殿下派來的?”


    魏王?不就是皇上!唐糖與紀二麵麵相覷,這女人活在什麽年代?


    紀理卻答:“正是。”


    唐糖又往他耳畔一聲淡哼:“大人行騙上了癮?”


    他索性伸掌往她那兩片薄唇上一掩,又對她搖了搖頭:“噓。”


    那女子重新啜泣起來:“思危說思賢待我絕非真心,從小到大,在他眼中就從無一個好人,可見他說得不對。思賢……當真派人救我來了。”


    聽起來這女人並非紀二的爛帳,卻將趙思危趙思賢喚得如此親切,仿佛自小就認得的樣子,青梅竹馬?


    可她看起來髒兮兮的,衣衫髒汙狼狽,仿佛經年未曾洗過,這樣的人會與皇上關係匪淺?


    被他緊掩口鼻,唐糖欲問話而不得,隻得聽他獨自胡謅。


    紀理聲音沉著:“殿下要我轉告小姐,這些年……讓你受了太多的苦。”


    “他當真這麽說?”


    “正是。”


    “可惜我出不去了,困在此間,再也不能為他分一點憂。”


    “殿下命我們此番一定要救出小姐。”


    那女子無奈搖頭:“當日我一入這個地方,那件東西尚未能得手,我便被永久困於這個罩子裏。我在這個罩中過得渾渾噩噩,手腳已是壞死不得動彈,活得早就不人不鬼,救得出去又有何用?即便有他護著我,思危又會饒過我麽?更不知此物如今……還在不在,我實在是無顏麵對於他。”


    “宅子裏來過很多人?”


    女子又搖頭:“我並未見有人來過……思賢必是認為我已經死了。”


    “殿下也要紀某告知,那件東西再要緊,也遠遠要緊不過小姐。”


    唐糖差點沒被他酸死,情場高手不是他這個樣子的,又是甚樣的?


    女子聽罷果然卻哭得愈發凶猛,中氣也仿佛變足了些:“斯芳今生,再無所憾了。”


    紀理聽了斯芳這個名字,猛地一頓,試探著喚:“敢問曹……小姐,您是何日被困此間的?”


    她果然就叫曹斯芳!聽罷嗚嗚答:“當日我得此鬼宅機關圖,便隻身來此取物……日子我記得很清楚,正是陛下壽誕,辦千叟宴那日,也不知已然過去多少日子!”


    唐糖知她說的陛下必是先帝,卻並不知千叟宴時幾時的事情,卻見紀理驚問:“曹小姐久出不去,這些時日以何維生?”


    曹斯芳將一張不成樣子的臉埋了下去:“大人不要問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唐糖眼尖,拉著紀二往那廂趟了幾步,隱隱望見那個巨大水晶罩子的底部,月光映下,那裏正爬行著一群草蟞模樣的黑色蟲子,但要比草蟞大上許多,外殼略硬。


    她指了指,紀理了然深深吸了一氣,唐糖好奇心重得不行,無所避諱問:“你難道吃蟲子?那你拉……”


    女子哭得愈發淒楚,紀二湊過她的耳畔:“她在此間應該已然兩年餘,別再問了。”


    兩年?怎麽可能!怪道這屋子裏的氣味簡直……唐糖眼瞪得老大,反被他揉了揉後腦勺,她點了點頭,複搖一搖,唏噓不已。


    唐糖左瞧右探,正猶豫此行要不要困在這位曹小姐身上,卻聽她道:“密室就在樓上,我便是從樓上落下來的。那東西若是還在,自然仍在樓上。”


    唐糖抬頭望,頭上的樓板是封閉的,她連忙與紀二悄言:“看來這件屋子乃是陷阱式的構造,不排除下層還有陷阱翻板,腳下千萬小心啊。”


    他應一聲,又問:“曹小姐當初是直接自二樓入宅,而後打算自上而下?”


    “是。他的機關圖……是如此繪的。”


    “誰人所繪?”


    曹斯芳淚水滂沱:“是他隨手所繪之草圖,我……他不會放過我的。”


    “是齊王殿下?”


    曹斯芳隻是淚流。


    唐糖想不明白齊王、皇帝與這曹小姐之間的關係,這裏也不是問的地方,隻得與紀理悄言:“我想去樓上看看。”


    “不行。”


    “大人啊,我什麽都不取,隻看地形。”


    “休想。”


    “切,不要這個樣子,我又不是在求得你的同意,我受人之托來探地形,並且很好奇……這個罩子當初是怎麽掉下來的?我真的很想看看。”


    “做夢。”


    曹斯芳嗚嗚道:“你們在爭什麽?萬萬別去樓上,樓上機關重重,不是尋常人能夠想見的。”


    這樣一說,唐糖愈發被她吊起了胃口,她是真的非看不可了:“曹小姐看來很有心得?不知師從何方高人?”


    曹斯芳神情淒楚,隻是不語。


    唐糖趁紀理正在凝神研讀曹小姐身外那水晶罩上鐫刻的淡淡文字,一個箭步躥上了樓梯的扶把,半個身子掛在上頭:“去去就來。”


    曹斯芳低喚:“不要觸碰那些四處亂飛的絹帛!”


    唐糖稱一聲“多謝”,輕身半踩著樓梯扶把蹭蹭而上。回頭一看那家夥竟是緊隨而來,她也隻好無奈吩咐:“你隻記得踩著扶手上來,萬不要踩腳下的樓梯,大人太高了,貓低些身子,不要撞了腦袋,凡我踩過的地方你才可以踩,知道沒有?”


    紀理怒不可遏:“不用你教。”


    樓梯很長,樓很高,唐糖半天才到了地方,輕輕落地,向後招一招手,示意紀二跟上,趟地緩行。


    一樓看似不大,二樓哪裏是什麽密室,根本別有洞天,反形似一處大廳。廳中央佇著一隻大鼎,大到可容五六人在裏頭洗澡,鼎中隱隱有幽幽的綠色光亮,鼎上懸著一柄劍,被綠光映照,看起來烏亮亮的。


    廳中並沒有曹小姐所說到處飛的絹帛,唐糖算一算曹斯芳被困的位置,約莫就是那口鼎的側下方?不過廳中桌椅淩亂,一片狼藉,仿佛曾被人狠心掃蕩過,整個廳堂更有一股惡腐臭氣。


    在宅子外頭就可以聽見的竊竊人聲,此時從廳中央幽幽泛出來,近聽卻反倒不那麽毛骨悚然了。


    “此處當真兩年餘沒有來過一個別的人?不像啊……”唐糖往身後隨手一拉,以為拉到的是紀二的手,那隻手卻是透骨冰涼,木木然毫無手感可言,唐糖驚極將那隻人手一甩,那具本來靠牆而立的無名男屍,終於倒在了地上。


    唐糖不願去看那人的腦袋,低喚:“大人?”


    沒有聲音。


    唐糖又喚了聲:“紀二?”


    依舊沒有聲音。


    她一慌神,腳底才亂一步,但聽腳底“哢”地一響,腦後牆洞忽然“嗖嗖”射出數根箭矢來,原來牆上弩機連著腳下機關。


    身子猛地騰空而起,往後疾閃,唐糖起先大驚失色,怎料懷抱溫暖踏實,心很快安定下來,嘴硬道:“要不是你故意不做聲嚇我,我怎會踩到那玩意?況且這些小意思我還懂得躲,要你抱我作甚?”


    此間險情重重,他抱著她心底卻甚是舒坦:“曹斯芳撒了謊,此間時有來人,二樓屍體橫陳,這一具方才死了半月,東首兩具,有四五個月,那邊三具,卻已然超過半年。與其趟著地走,不如讓他們為我們探一回路。”


    唐糖向他腳下看,方才驚覺紀二腳下竟已是鋪了好幾具屍首,他正踩在其中兩具之上。那些屍首也是真的倒黴,幾乎要被他踩癟了。


    “大人這辦法簡直笨透了。你放我下來,我有釘有繩,若想避開腳下機關,可將身子吊在半空前行,哪有踩著別人的肉身探路的?說出去教人笑死,你就不怕人家的鬼魂不得安寧,跑來找您算賬?”


    紀理厲色將她一瞪,卻將臉湊近了,仿佛隨時就可以吻上去,唐糖紅著臉,一腦袋縮避開去:“你做什麽?”


    他不語,被她嬌羞神情惹得心猿意馬,在她的心裏,竟是不曾怨他?他輕輕嗅了嗅她,屋裏的氣味實在糟糕,隻有他懷中這個小人的味道尚且怡人。


    唐糖見這個家夥總有心思想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真心討饒道:“大人還是……有點腦子的。不過,你先放我下來,我自己立好。不然我們這樣行動毫不靈活,遇險全無轉圜啊。”


    他不舍地又抱了許久,才依唐糖所言,將她輕輕放在身後,蹲身又去推其中一具屍首,那一具倒黴男屍方剛向前行進數尺,忽然一陣“突突突突”,那屍首居然貼地巨震起來。而後眼看著十餘根尖利的箭矢,密密刺穿那人的身體,瞬時一股撲鼻惡臭。前邊那處,弩機就埋在地板的下方!


    紀理繼而撥過一具去旁側探路,就仿佛在撥弄什麽工具一般。


    唐糖看不過眼,這家夥應變力是不錯,卻全然不了解機關,這樣子幾時才能到達中間那個鼎?


    但凡闖入機關的人,通常要麽一心逃命,要麽總有所求,一般惦記的都是怎樣避開機關。她唐糖卻非誤撞此間的不速之客,更非貪財求寶的盜賊。她這些年玩得多讀得也多,好容易實地見著這麽個寶貝地方,哪能傻乎乎由得造機關的人擺弄?


    墨子殘卷上書,最高明的工匠,才會將主控機關安在人們頂頂意向不到的地方。唐糖望向那口大鼎,它分明像一個盛放寶物的容器,她已然可以確認,那些奇怪的竊竊人聲,正是從這口鼎中傳出的。


    “幸虧今夜想著踩點,繩子不曾少備。”唐糖拋出兩枚羊眼釘,一近一遠,分別牢牢釘在了天花板上,她將釘鉤上連結的繩子往腰間綁牢,輕身往上一蜷,人便倒吊在了其中一根繩上,“大人原地待著,我蕩過去看個究竟。千萬別過來,地上機關無數。”


    她說話已然蕩了出去,紀二再沒法子拉住她,怒罵:“回來。”


    唐糖已然夠到了後麵那根繩子,回頭同他一笑:“嘿嘿,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今夜大長見識,很多工匠真的不過如此,這間鬼宅我算看出來了,一定是個很富貴的人弄的,十分富貴!花哨有餘,匠心不足,故弄玄虛的成分居多啊。我現在是摩拳擦掌,非破了這一屋子機關,破了這所謂鬼宅不可。不然,墨子殘卷……哼,我對不起贈書之人。”


    “小混賬。”


    “別罵我,我不會死的,你也給我好好活著,我才好……”唐糖不說了,她又往前方的天花之上拋了一枚羊眼釘,拋得力氣不夠,當啷啷,那釘子落下來,砸到了銅鼎之邊緣,索性彈落進了那個鼎。


    唐糖將連結那枚釘子的繩子狠命一拽……它竟紋絲不動。


    她一心急,將繩子一勒,索性一個飛身踏在那銅鼎的把手之上,貓身往裏頭一看,此鼎很深,鼎中綠光盈盈,中間有一隻大大的烏木盒子,卻因那綠光實在太過晃眼,暫且分辨不出上頭寫的是什麽字。


    唐糖不敢輕易探手下去,輕將鼎身摸了一周,終於摸到了一處異樣,她手指一頓,鼎中竊竊之聲本來愈來愈響,此刻卻漸漸消沒無聲,綠光也熄滅了。


    唐糖回頭笑:“我好像摸到了。”


    原地壓根不見了紀二的人!


    她不及慌神,那口大鼎之中的聲響忽然換做風聲,嗚嗚而起,好些淡黃色的絹帛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啪啪打在鼎內的壁上,慢慢風力愈加厲害,那些絹帛飛將出來,打在唐糖手上,繼而撲麵而來,愈來愈多……幾乎就要打向她的全身。


    唐糖隻記得曹斯芳說過,“不要觸碰那些四處亂飛的絹帛”,她在銅鼎的邊緣立妥,夠向鼎上那柄烏金之箭,打算揮劍砍走這些淩亂絹帛。


    雖不知他人何在,有劍在手,一會兒或可借劍救他。


    手未曾摸到劍鞘,卻被那隻溫暖覆上來攥住了,他輕湊去她耳畔道:“勿碰此劍。”


    絹帛漫屋紛飛,他也立在這口鼎的邊緣,唐糖眼淚都流出來,回身緊緊將他抱住:“你不要總是嚇唬我!”


    “那你呢?”


    唐糖抱緊他,眼望鼎中,先是大哭,慢慢哭聲小了。


    他不明其意,揉一揉她下巴上的淚:“幸好我腳下尚穩,不然被你這丫頭一撲,我們二人皆掉下去……”


    他話未曾說完,唐糖早撇下他,一個縱身,徑直躍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紀二:找這種特殊愛好的女盆油真的正確麽?我隱隱看到了一條不幸的道路,蠟燭皮鞭什麽的對我媳婦來說都是小菜吧,會不會有什麽機械手段……(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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