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影子為何到此處祭拜,他族一先祖為除魔頭英年早逝,葬身於此,他作為後嗣自然該來。


    偏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何攜我前來,而不帶他血脈女兒來。


    即便芷蘭因緣不得入族譜,不被家族所承認,談不上族內人,我一介外人更不應染指先人靈牌。


    偶一次回程路上,我撩衣角踏山階撚路旁一朵白花,問起影子緣由。


    他揀石擲入急流中,道:「我跪拜的是那個葬身於此的魔頭。」


    答非所問。


    我暗自腹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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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仙篇:1.


    第16章 16.三輩子(2)


    5.


    自我來到仙山吃喝玩樂,即便無意打聽,關於白衣仙的事絡繹不絕的傳到我的耳中。


    似不經意的刻意為之,迫使我堪堪了解他大致的一生。我本對此漠不關心,不推不就的悉數了解後更是波瀾不驚。


    單輕嘆,真是令人羨艷而又厭惡的一生。


    生即仙身,天賦秉然。


    白衣仙生則注孤,得到越多,站的越高同時,所失去的,亦然數不勝數。


    出生一刻,白衣仙的母仙為護懷中嬰孩無恙,拚死逆道護子而致神魂俱滅,他之父仙聞訊癲狂墮魔,自滅仙體魂歸。


    白衣仙的降世乃天運所不容,浸·淫雙親的鮮血和魂散。


    而同刻,天降朽木血雨,四海陰鬼黯魔悲哭。


    一仙人以殘魂虛影降世,因嬰孩孤苦動悲憫之心,故賜他佳名,囑託寧山尊者好生教養。


    往後自仙門,不似尋常人家幼孩般無憂嬉戲,沾染一身汙泥回家,挨嚴父一頓管教與慈母教誨,吃頓熱乎飯菜炕上與兄姊打鬧共眠。


    白衣仙自小為寧山尊者收養,忍受無休無止的枯燥修練,孤自窩身於漫漫長夜。飯涼茶苦,曾羨艷四月桃花天正好,看不得一眼。


    寧山老尊者的苛責與世人理所當然的殷切期盼磨殆年少最後一絲尚存於心的熱意,所中意的皆被抹去。


    人人皆道他生因天賦異稟應斬妖除魔,誅滅天下邪祟,匡扶正道治仙門衰敗之勢,身兼重職不應醉心賞玩。


    他必該為他人而活。


    勘破世間薄涼百千年,白衣仙修得無欲無情,無心無念。深悟與人動情,徒添愛恨情仇,離分悽苦思念耗人。


    於是斷了情根,愛恨嗔癡全不識。


    好似,他生來理應如此。


    恍惚經年,命格中無意一瞥。


    未料人生如戲,結局早註定。


    他自小死守未曾變過的,因世人逼迫唯剩一襲泠然白衣。


    6.


    白衣仙初次放我下高閣,囑咐影子給我置辦了一身紅衣。我換上影子放我床邊的衣裳,由白衣仙扶著下了閣。


    雖說紅衣貼身,領口袖口銀絲鑲繡流雲滾邊耀目的很,烏髮不束冠不別簪任銀錦絲帶綑紮。


    我任由白衣仙的動作,雖然他突兀冒犯地握住我的手,我心下微凜亦不掙紮。


    他牽著我的手緩緩步入寧山央殿。


    事後,芷蘭提禮探望跟我閑聊時道,白衣仙含涼的目光觸及我時,神情流露千年未有過的溫柔和暖。


    習慣寡言入殿,留一背影教眾人空望的仙人,為顧及身無靈力武功盡失的少年,竟清淡的放緩步子,牽引其一步一步,走向殿中。


    似隻求初來乍到的少年,稍緩解因威震陌生而生的內心的恐懼與膽怯。


    豪言宣告收少年為徒,且此生此世唯有他一個弟子。


    仿佛萬年前註定,他們插肩非蕭郎,更非萍水相逢的陌路墳,而是執手廝守的白頭人。


    那少年起先怔愣,對上白衣仙的雙眸,頃刻笑顏俊麗,紅衣燎人,言語清脆如珠玉濺落白瓷,恍若天籟。


    少年隻當白衣仙開玩笑,便也大膽子對他開了個天大玩笑。


    故而揚笑歡聲道,白衣仙若膽敢欺他,白衣仙便是天下所唾棄的不齒小人。


    而白衣仙,出少年意料的滿目認真,他頷首出言答應,無半點的猶豫和躊躇。


    眾目睽睽之下,白衣仙俯矮身子,咬上少年的唇。


    那一刻,少年俊秀的笑臉僵住。


    而這一幕,在芷蘭以及寧山上千徒眾的眼中分外刺眼。


    芷蘭說到此處,早已憤懣不已,耐不住性子在高閣內撒潑。我無力辯駁,隻得無奈由她肆意。


    好在她所砸碎的,皆為白衣仙所有,與我無關。


    萬千徒眾誰又知,我屆時怔愣在原地,耳邊嗡鳴不住,花費多少心力方才抑製心底異樣,顫手鬆開袖袍中已然出鞘的匕首,任憑白衣仙奪取我的氣息。


    7.


    白衣仙於高閣設下禁製,不許閑雜人等靠近我的居所,周遭野來的花鳥魚蟲更是不生。


    我閑來無事,便研墨作畫,聽芷蘭道些八卦傳聞,看些打趣的小書打發打發時間。


    偶也茗茶,朝茫茫山峰發愣。


    做這些事時,白衣仙通常伴我身畔。他理當日理萬機為天下蒼生操盡心思,卻沉默著,陪我虛度光陰。


    前小半生未能做成的閑事,他陪我做成了七七八八,了補我的遺憾。


    我先前捅了他,他卻一聲不吭將此事翻頁,不罪責於我反倒親手送回我的匕首。我按先前族裏老人叮囑的習慣,塞匕首進枕底。


    除大殿上的突兀一吻,他未對我做出任何過分出格之事,亦未曾強迫於我。漸漸我自放下些許戒備,與白衣仙相處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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