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貿雲有些殘忍的說,「她會去尋死。」


    蘇粵安猛地抬起頭來,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不、不……」


    「不?」劉貿雲苦笑,「宛兒她是什麽樣的性子,這麽多年,母親您難道不清楚嗎?」


    他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蘇粵安,「其實兒子一直不明白,在母親的眼裏,宛兒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我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哪裏不好?她那麽溫柔善良,不會爭也不會搶,甚至連句埋怨的話她都說不出來。她一心一意的對您好,尊您敬您,孝您順您,到底怎麽就不能讓您滿意,怎麽就這麽不稱您的心?」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想方設法的緩和她們之間的關係,試圖去改變蘇氏對侯宛兒的看法,卻未察覺竟在不知不覺間,心底積攢了這麽多的委屈和不平。


    他字字誅心,句句質問如同鞭子一樣,一道道的隔空抽在蘇粵安的身上,「母親,一個人的出身在你眼中當真就那麽重要嗎?所謂門當戶對的就一定是對的嗎?世人眼中看起來的般配就真的能夠幸福嗎?劉貿雲隻有這短短的一生,難道你真的要我為了所謂世俗的眼光,一輩子愛而不得嗎?」


    蘇粵安的苦楚申訴無門,她隻能一再的搖頭否認,「我沒有欺騙你,我沒有逼她死,我不曾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數……」


    她捧著心口,仿佛不緊緊按住,那裏就能痛的要命,「若我知你會喜歡她,我……」


    劉貿雲這一次打斷她了,他仿佛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人,「別再撒謊了母親,你說的每個字,我都不相信。」


    第124章 美人多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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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已經厭倦再聽了。


    他悲憫的看了一眼蘇氏,而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出去,蘇粵安想要叫住他,卻也隻是徒勞的張了張口,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劉貿雲的身影一點一點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好久,蘇粵安才啊了一聲,但她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還是有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從指縫中溜了出去。


    前來向蘇氏稟報的下人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蘇粵安伏在蒲團上,臉埋在手臂之間,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怎麽,隻剩一雙肩膀還有起伏。


    下人隻能試探著呼喚她,「王妃,方才刑部長卿帶兵包圍了王府,說有要事要和您見麵商議。」


    蘇粵安卻遲遲沒有任何回應。


    下人不禁拔高了些音量,再次試探著呼喚,「王妃?刑部……」


    「讓他等。」


    蘇粵安頭也沒抬,仍舊是趴在蒲團上,但聲音卻嘶啞的傳來,「帶他到前廳去,說我正為王爺上香,稍後就到。」


    「……是。」雖不明白蘇氏為何突然心血來潮的要來上香,但既已得了吩咐,下人還是趕緊跑下去照辦。


    等下人的腳步聲遠去後,在蒲團上趴了許久的蘇粵安才緩緩直起身來,了無生氣的看向祠堂正中擺放著的劉敬的牌位。


    看向這塊已經在這裏擺放了很多年,一直被她視為大仇已報的證據的,篆刻著劉敬姓名的,已經被歲月風化的有些陳舊褪色的木板。


    「劉敬,你高興了嗎?」蘇粵安語氣空洞,仿佛眼前立著的那塊根本不是什麽牌位,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些年來,她一直把這塊毫無意義的木板當作劉敬來看,她建起這座祠堂,也是為了讓自己的恨意能有地方安放。


    此前她一直認為比起屈辱的死在邊關的劉敬,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贏家,可是恨意的反芻讓她今天才後知後覺,她早已把自己也囚禁在了這裏。


    蘇粵安覺得自己很是悲哀,比當年被誣陷叛國通敵,不肯接下劉寡賜下的鴆酒的劉敬,苦苦抵抗二十餘日,才和陳雙一起自刎在涼州城頭的劉敬,還要悲哀。


    劉敬生時眾星捧月,死時又有陳雙同他共赴黃泉,哪怕一生短暫的如同曇花一現,他也算是轟轟烈烈。而反觀她這一生,算計到頭想要的一樣也沒有如願以償,而所得到也都像過眼雲煙。


    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蘇粵安看著劉敬的牌位,仿佛劉敬就站在她眼前,她說:「你肯定早就想看我得到報應了吧?我害你害的那麽慘,害陳雙那麽慘,你肯定恨不得我早點去死吧?」


    她固然質問,可這塊木板卻不可能開口回答她,蘇粵安一直深知這一點,但她的臆想給她造成的錯覺讓她長久以來都誤以為這塊木板就是劉敬,如今幡然清醒,回顧起曾經在這裏的傲然得意,似乎應該是無地自容的。


    可劉敬已經身死,再也活不過來了,一個死人,又能怎麽嘲笑她?就算有無地自容,對蘇粵安來說也不過一剎那的羞惱罷了。


    隻是多年來像小醜一樣自導自演,在意識到看台下始終空無一人時,無論再抱有多麽澎湃激昂的情緒,都難以抵擋這突如其來的身心俱疲。


    「劉敬。」她叫著他的名字,緩緩的說,「可是最該死的人,一直不都該是你才對嗎?」


    空蕩蕩的祠堂裏明明除了她自己沒人能聽到她的咬牙切齒,可蘇粵安還是在固執的不知是在像誰質問,「你為什麽要娶我呢?為什麽覺得給我一個名份我就該感恩戴德?你已經喜歡陳雙了,憑什麽還要任由你母親來毀掉我的一生?」


    她這份恨,真的是恨到哪怕劉敬身死也不會休止,它永遠都平息不了,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濃烈。然而再濃烈的恨意也沒有去處可以發泄,劉敬喜歡陳雙,這份屬於她的屈辱怎麽能被世人皆知?這些年來,她為了那點僅剩的臉麵,活的就像一個不斷在盛裝恨意的罐子,恨意不斷在盛裝,卻始終不能向外傾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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