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靜止。


    眾人沉默。


    時空靜止——


    陳楚硯一如既往地散發著極冷的低氣壓。


    而宮妍這一次顯然也不想再讓步——


    場麵一度僵持不下。


    葉籽心看了看宮妍, 再看了看陳楚硯, 幾次她都想出聲勸解,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剛才宮妍問陳楚硯的是“喜歡她, 是嗎?”, 看來應該是陳楚硯他們的私人感情問題, 是她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去過問的。


    宮妍又幹了一杯酒,她將酒杯用力往桌麵上一磕,站起來,有些咄咄逼人地指著陳楚硯, 又大聲問了一遍:“怎麽?不敢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嗎?陳大公子?‘喜歡她’, 這個問題讓你這麽難以啟齒嗎?”


    陳楚硯麵無表情地盯著宮妍, 眼神冷到極致。


    他將指尖的香煙塞丨進唇間,甩開他的打火機,攏火點燃, 懶洋洋地吸了一口煙。


    杜光策和小何對視了一眼, 互相使了下眼色, 兩個人一起站了起來, 一左一後架住她。


    小何輕聲說:“宮妍!你是不是喝多了?在嚷嚷些什麽啊?不要再問他了!萬一把事情鬧大,到時候被別人看到,你丟的不是自己的臉,是宮家的臉,是你爹的臉!快點坐下——”


    “對啊!宮妍!楚硯怎麽想的和你有關嗎?別問了!”杜光策看了看坐在對麵的陳楚硯和葉籽心——


    這兩個人真是一個比一個長得好看,往那肩並肩一坐, 就像定了格的老電影鏡頭,單單從外表和氣質來看,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除了宮妍自己,其他人誰不是心知肚明?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宮妍被幾個男性友人按回椅子上,但她依然沒有放棄對陳楚硯的提問:“陳楚硯!逃避問題?這可不像你啊,一句那麽簡單的‘喜歡她?’,你都沒有勇氣回答我嗎?”


    要不是保持著男士最後的風度,杜光策真想直接去捂宮妍的嘴巴——


    虧得她苦苦愛戀陳楚硯這麽多年,竟然連他是什麽樣的男人都不清楚嗎?


    她越是這樣苦苦相逼,就越是將他推得更遠,越是讓他降低對她的好感——


    陳楚硯是誰?


    那是一個絕對強勢、絕地求生的男人,那是一個觸底反彈、白手起家的男人!


    一如他們所認知、所了解、所熟知的,外界給他貼上的那些標簽:鐵石心腸、手黑心黑、難纏跋扈、為所欲為。


    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喜歡別人指著他的鼻子質問?


    不管陳楚硯為葉籽心開了多少特例、變化有多麽大,都和其他人沒有半毛錢關係。


    因為他把自己唯一的那一點溫柔和耐心全部都交給了葉籽心,在麵對除了葉籽心之外的所有人,他依然是從前的陳楚硯——


    依然是那個孤獨的、強勢的,高高坐在“王位”之上不容侵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陳楚硯!


    陳楚硯將指尖的香煙壓在煙灰缸的邊緣,輕輕彈了彈煙灰,看似漫不經心地說:“宮妍,我勸你收回那個問題。”


    “怎麽?”宮妍嗬嗬地笑了起來,“也有你陳大公子不敢回答的問題?”


    陳楚硯微微挑起唇角,雖然麵上在笑,可聲音卻冷入骨髓:


    “留點尊嚴。”他頓了幾秒鍾,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補充了三個字:“給自己——”


    杜光策看了看眼泛淚光的宮妍,他不滿地“嘖”了一聲,看向陳楚硯:“楚硯,你又來了,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麽強硬?再怎麽說大家也是多年的好友了,宮妍對你又是一片真心,你幹什麽總是傷害她啊?”


    “我沒有傷害她。”陳楚硯吸了口煙,十分冷靜……更確切的說法是“冷漠”地分析著,條理清晰到令人咂舌,“從一開始,我的態度就很明確,我沒有給過她哪怕一丁點的機會和希望,她明明早就知道不會有任何結果,卻明知故犯,把真心交付給一個錯誤的男人,沒有任何其他人傷害她,是她自己在傷害自己!”


    宮妍紅著眼睛瞪著陳楚硯。


    事實正如陳楚硯所說。


    在場的其他男士也認同陳楚硯的觀點,包括杜光策,他隻是覺得陳楚硯有的時候說話和做事太絕情了,但不得不說陳楚硯對宮妍已經是仁至義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作為朋友可以,但他從來沒給她亮過一絲曙光。


    在“大人們”針鋒相對的時候,葉籽心在夾縫中生存著,她仔細地將陳楚硯給她的牛排又切了幾份,在宮妍和陳楚硯對峙的時候,輕手輕腳地將兩塊牛排放到了宮妍的盤子裏。


    宮妍愣愣地看了看葉籽心放在自己盤子裏的牛排,再把視線慢慢地挪向葉籽心——


    她的神色複雜極了。


    葉籽心見宮妍看她,她甜甜地笑了一笑,眨巴著大眼睛,輕聲說:“宮妍姐姐,你剛剛沒怎麽吃東西,就喝了很多酒,對身體不太好,你還是稍稍吃一點肉吧?”


    “…………”宮妍的心中那叫一個五味陳雜。


    她看了看葉籽心,又看了看陳楚硯,幾秒鍾之後,她卻突然笑了出來。


    有趣!


    “謝謝小葉子。”宮妍擦掉眼角的淚花,重新拿起刀叉,開心地將葉籽心分給她的牛排吃了進去,她又看向陳楚硯,意味深長地說:“哈哈哈哈,哎呦喂,如今我終於相信了,老天爺果然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哦,連你也不能例外——”


    陳楚硯麵無表情地看著宮妍。


    宮妍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梢——


    因為她突然發現,陳楚硯似乎比她更慘!


    至少她的心上人還知道她的感情,知道她有多麽的喜歡他,可陳楚硯呢……?


    葉籽心明顯就是個狀況外啊!陳楚硯從頭到尾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得不到任何情感上的回應——


    宮妍越想越想笑。


    哈,突然舒服了:)


    宮妍開心地給葉籽心倒了一杯紅酒,在對方一臉懵逼下,端起了酒杯——


    “不說那些讓人掃興的事情了,今天聚會的目的是慶祝你完成高考,來,小葉子,幹杯!”


    葉籽心:“…………”


    她自然而然地看向陳楚硯。


    “你看他幹什麽?”宮妍強行和葉籽心碰了碰杯口,“你已經十八歲了,又完成了高考,以後要自己為自己拿主意了!”


    宮妍這句話說的明明就是意有所指。


    就算是為了出自己這麽些年在陳楚硯的身上受的這口惡氣,她也不希望單純可愛、涉世未深的葉籽心就那麽輕而易舉的,被陳楚硯這隻在社會上沉沉浮浮、深諳遊戲規則的老狐狸騙到手!


    憑什麽她這麽痛苦,他卻能溫香軟玉抱滿懷?把美麗可愛的小葉子吃幹抹淨?


    哪有這麽好的事情?陳楚硯去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是的,她要黑化了:)


    ***


    葉籽心和宮妍都不是酒量好的,兩個人一共隻喝了一瓶半的紅酒,便喝醉了。


    宮妍醉態盡顯,嘴巴裏不停地念叨著:“小葉子!你要有主見!不能楚硯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他不是好東西!知道嗎?他壓根兒就沒安好心!他就是……他就是老灰狼給小白兔拜年,他……他禽丨獸!”


    葉籽心也沒好到哪裏去,縮在椅子裏,眼睛迷蒙著,不停地打著酒嗝,乖乖地應著:“嗯……”


    陳楚硯:“…………”


    他按滅香煙,從葉籽心的手中搶下酒杯,強硬地命令道:“不許再喝了!”


    “…………”葉籽心閃躲著陳楚硯,微微嘟唇,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小聲嘟囔:“宮妍姐姐說你沒安好心……”


    陳楚硯:“…………”


    那邊宮妍也醉得趴到了桌麵上,杜光策等人趕忙去扶她:“楚硯,宮妍和小葉姑娘喝醉了,不能讓她們繼續下去,趕緊給她們弄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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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楚硯站了起來,一手按住葉籽心的背脊,一手輕輕拉住她的胳膊,二話不說直接將她從椅子上順勢扯進自己的臂彎之中。


    葉籽心醉得睜不開眼睛,懶懶地靠在陳楚硯的胸膛上。


    東倒西歪的葉籽心根本無法自己走下去,陳楚硯隻好緊緊地擁著葉籽心,幾乎是直接將她從二樓的陽台桌位“抱”出西餐廳——


    ***


    奔馳越野車內,又回到了之前在小興安嶺的格局——


    宮妍、杜光策和另外一個朋友坐在後排,陳楚硯抱著葉籽心坐在副駕駛位上,小何開車。


    葉籽心坐在陳楚硯的大腿上,為了讓她更舒服一點,陳楚硯慢慢地將座位往後靠了靠,讓她的腦袋用一個非常舒適的姿勢枕在他的肩窩處。


    陳楚硯正在輕輕理著懷中葉籽心的黑長發,駕駛位上的小何瞟了幾次,輕輕地笑了起來:“怎麽?楚硯,我看宮妍說的也沒錯,真喜歡她了?”


    陳楚硯冷冷地瞥了小何一眼:“你什麽時候也變得和女人一樣喜歡八卦了?”


    “哎哎哎——”小何一連說了三個“哎”,“你可別冤枉好人,作為一名醫生,我目前喜歡的事情隻有‘救死扶傷’,隻是你的感情問題確實讓人比較好奇,而且說實話,我都懷疑過你是不是對她一見鍾情了……要不然你怎麽就能把她救下來,還花錢花時間精心養了一年多呢?”


    陳楚硯的眉心緊緊皺到一起。


    一見鍾情?


    可真能想。


    “楚硯啊……”杜光策也湊了上來,看了看乖乖地躺在陳楚硯懷中的葉籽心,“小葉姑娘確實是sss級,而且你養的好,她比最開始更漂亮更有氣質了,就算那些當紅影後超模,和她最多平分秋色。你喜歡她很正常啊,畢竟又是自己養大的崽——”


    “行了吧。”陳楚硯冷漠了看了看他們,忽然神色慵懶地笑了一下,“我就當她是個小妹妹,怎麽可能對她有什麽男女之情?”


    眾人:“…………”


    好吧,既然陳楚硯都親口解釋了,他們還能再說什麽呢?


    車廂恢複安靜。


    過了幾分鍾,葉籽心突然難受地哼唧了一聲,微微眯開眼睛——黑暗之中,陳楚硯那下頜和脖頸的完美線條就出現在近在遲尺的地方,她又小小地打了個酒嗝,軟綿綿地重複著之前的那句話:“宮妍姐姐說你沒安好心……”


    “…………”陳楚硯抬起一隻手,揉了揉懷中人的臉蛋,再將緊靠在他胸膛之上的臉蛋抬了起來——


    他們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之中對視著。


    “你一口一個‘姐姐’叫得那麽熱乎……”


    陳楚硯輕輕擦了擦懷中人的唇角,湊到她的耳畔,用全車廂裏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微弱氣音說:


    “哥哥是不是白養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硯哥又打臉:)嘴上說著對小心心就是當小妹妹,身體卻非常誠實,現在不僅對“哥哥”吃醋,連“姐姐”都吃醋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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