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開始往上爬,兩個人表情都肅然,沉默而快速地往上。


    張哥說:「動作要快。」


    張瀾點頭,自言自語一樣:「神一旦降世,就沒有人能夠阻擋。」


    *


    「神一旦降世,就沒有人能夠阻擋。」


    發言人在台上講到這一句的時候,唐澤看向了那個方向,他覺得自己似乎和那個暗淡粘稠隱沒在黑袍下的眼睛對視了一眼,隔著這麽多的黑袍,這麽多的霧氣,唐澤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瞬間的【連接】,不管他願不願意。他不住地撫摸著自己的脖子左側,總是隱約覺得那裏在呼吸。


    很細的雨似乎落下來了,落到了他的眼睛裏。


    「祂無所不能,可是祂需要信徒。祂存在於無窮無盡的宇宙之中,祂——」


    發言人的話被打斷了。


    唐澤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抱歉,我也有話想說。」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形,此刻也站到了最前麵的白色石盤上。是張哥,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匆匆趕來,一邊往石盤上走一邊對著原來的『發言人』說出這句話。


    他已經站了上去,簡短地沖身邊的黑袍點頭示意,接著又轉向這邊:「我完全相信神的存在。」


    「我出生在南方一個早已經消失的城市。和我在同一時間出生的嬰兒有數萬個,大部分都在一瞬間死亡。存活下來的有上千個,其中絕大部分又被人為殺死。這一切都是因為,神偶然間來到了這座城市,這一瞬間的舉動,就造成了這麽大的混亂和死亡。祂的力量無比強大,我比任何人都更相信。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被悉心照料長大。我們都擁有一個項鍊,製造項鍊的人早已經死在烈火裏,而擁有項鍊的大部分人,屍骨也散落在各地。我尤其能夠回憶起,我那位在一瞬間就被吞沒的朋友。那次我們麵對著一個古怪、沒有形體、卻又無處不在的生物,在看到它的一瞬間,我以為我的生命即將也要結束。不過,當時的我並沒有太多的感觸,因為我們每天都麵對著死亡,在這種情況下,關閉自己作為正常人的感知是明智的行——」


    他的話被打斷了,站在他旁邊的黑袍人說:「你是誰?」


    他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吃驚。張哥沉默地和他對視,唐澤緊張地看著前方。這場景有些搞笑,說實在話,如果他們是在其他的場合,比如說婚禮或者升學宴,唐澤一定覺得這樣的打斷司儀然後發表一番莫名其妙的無厘頭的話很能活躍氣氛......但是此刻,二人之間緊繃的氣氛,像是巨大的黑色雲盤一樣,壓在他的頭頂,壓得他快窒息。


    而後,張哥輕輕開口說:「我是祂的信徒。」


    四周陰沉,暴雨將至。


    唐澤的周圍起了小小的嘈雜聲。同樣,這嘈雜聲是通過【連接】使他感知到的。他在根本沒聽懂周圍人談論的是什麽東西的情況下,就隨著他們一起抬頭看向了那個巨大的雕像。如果他站在自己旁邊,會發現他此刻那種無意識抬頭的動作,很像之前無數次做出的,無意識抬頭去看月亮的動作。他的目光穿過層層白霧,穿過這麽長的距離,準確地捕捉到了雕像上正在攀爬的小小黑點。


    是張瀾。


    【


    天空和海底都是最接近神的地方.....


    通天柱的頂端,黑祭壇在那裏......


    她要做什麽.....


    我們該阻止她......


    那是神聖之地......我們不能前往......


    我們能夠去嗎?我們能夠踏入神的領域嗎......


    】


    唐澤聽見窸窸窣窣的討論聲。他的思緒情不自禁地陷了進去,直到他又聽見張哥的聲音。


    哦,對,張哥,張哥在,在石盤上。他在做什麽?很危險......他在做什麽?


    「我有東西想給你看一下。」張哥在說話。唐澤腦子有些遲鈍地看著前方,張哥的聲音還是穩穩的,溫和的,沉著的。他將手伸進自己的黑袍,而後取出了一把刀!他直接劈向了麵前的黑袍人,從上至下,劈成了兩半!


    可是,沒有血,沒有血流出來。黑袍人被劈開的屍體躺在地上,蠕動著,像是被劈開的蚯蚓、或者是魚之類的......總之不像人。唐澤發覺周圍的低語聲停止了。他們對於雕像和討論停止了,目光也移開,同時從一個點移到另一個點,他們都在盯著張哥,沉默無言地盯著。被這麽多黑袍盯著的感覺肯定不好受,聊齋裏書生誤入鬼林大概也就這感覺,周圍陰氣森森,全部都是麵色蒼白的鬼魂。


    暴雨終於落了下來,沒有從小到大的過程,一瞬間就傾盆而下。張哥一把扔下了自己的黑袍,他的刀在雨水下閃著寒光,他沒有再說話,盯著麵前的人向前奔跑,借著跳起來的衝力一個橫劈,黑袍連帶著腦袋一起滾落到地上。這個動作好似激發了黑袍的感官,他們沖向張哥就像喪屍潮沖向活人,唐澤拖著自己逐漸呆滯的思想奪路而逃,一會兒想張哥為什麽要主動衝過去啊讓他們呆站著不好嗎,一會兒想張哥要是殺瘋了沒忍住把他也帶著劈了怎麽辦,一會兒又想黑袍人好多他要是沒成為張哥的刀下亡魂而是成了踩踏事件的唯一受害者那丟人就丟大了......


    唐澤跑到安全處,借著自己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變得明晰無比的視力觀察前方。那些湧動著的人群明明擋著他的視線,可是他卻能看見重重疊疊黑袍之後,張哥轉身的同時撥了一下被雨水完全打濕擋住視線的頭髮,而後刀插入黑袍的脖子中。這次有血,血噴湧而出,唐澤手腳冰涼地看著那個失去腦袋的軀體仍然移動,直到被刀刺入心髒。張哥的動作沒有停留,他一腳踢飛了麵前終於倒下的屍體,擋住了正撲過來的黑袍,彎腰躲過迎麵而來的黑袍的拳頭,胳膊夾著黑袍的腦袋扭了一下,刀插進脖子,在拔出來的瞬間反手又刺向背後黑袍人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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