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女孩也在看著他,唐澤假裝沒看見,他眼神移開,往左邊走去。沒走兩百米,又看見前麵不遠處的樹下麵,一個小女孩倚在樹幹上。


    唐澤站在原地,假裝迷茫地觀察了一會兒地,接著,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麽一樣,輕輕自言自語:「原來是走錯了。」他又往右走,試圖忽略那道毒蛇一樣惡毒,冰霜一樣寒冷的視線。戰戰兢兢走了約莫五百米,不再看見那個小女孩,唐澤正欲鬆一口氣,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依靠在一棵樹上。


    離他越來越近了。


    唐澤也不是沒見過小女孩鬼,他也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了,但是現在還是怕得要死,光是稍微瞥見一個輪廓,就覺得怕得要死。他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平穩自己的呼吸,不要表現出異常。他覺得自己的腿肚子在抖,為了控製住自己,他一手插在兜裏,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他的心跳很快,在安靜的林子裏似乎被放大了無數倍。林子還是那個沒有任何活物響動的林子,小女孩也是死的,隻有他一個活著,雜亂無章狂跳著的心髒顯示出他的緊張。


    十米了...


    五米了...


    唐澤目不斜視,匆匆趕路。


    靠近了...


    走過小女孩的時候,沒有什麽異常。沒有被握住手,也沒有突然遭受攻擊。唐澤心跳仍然劇烈,連帶著太陽穴都在突突突。走過小女孩時,唐澤餘光瞟到她動了。唐澤後脖子都是僵硬的,繼續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聽到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聲音。那是另一個人的腳步聲,緊緊貼在他背後,很輕,踩著落葉,發出輕微的『擦擦』聲。


    唐澤不敢回頭。


    第75章 唱戲


    一直往前走,唐澤極力說服自己不要去在意背後的響動。他幾乎能夠肯定是那個小女孩在跟著他。這樣往前一直走著,前麵不遠處有了光。


    但是唐澤並沒有覺得歡喜,反而心情越發沉重。


    因為,前麵模模糊糊出現的,不僅僅是光,還有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和淒悽慘慘的嗩吶聲,飄蕩在黑夜裏,越顯驚悚。


    為什麽?為什麽?


    他怎麽就這麽倒黴!


    過去,還是不過去?


    身後的聲音還在。


    其實唐澤似乎也沒有太多選擇餘地。他必須往前走,不能停,因為身後那個鬼仍然形影不離地追著他;而忽的一下,戲台就好像搬到自己跟前了,而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就也已經走入了觀眾席。霎時間,周邊的唱戲聲,二胡聲,鼓掌聲,叫好聲,此起彼伏在耳邊響起來了。


    唐澤定睛一看,麵前是一個戲台,在風中搖搖晃晃,看起來很不結實;底部是木頭堆成的,頂棚則是紙糊的,上麵塗塗抹抹畫出了個戲台的樣子,艷麗紮眼。在舞台後方,有拉二胡的,吹嗩吶的,彈三弦的,均是畫出來的紙人,動作也僵硬,拉出來的樂聲也是呆板凝滯,偶爾還會有突然走調的尖銳噪音,刺拉一下好像長指甲在黑板上劃來劃去,實在聽得令人痛苦,唐澤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真正的嘔啞嘲哳。樂聲組合在一起,貫穿進去耳朵,大腦,一把鉤子一樣把腦漿攪亂。


    伴著這一片穿耳魔音,幾個紙人正在台上演唱。剛剛似乎是演到了精彩處,觀眾們都齊聲鼓掌,然後就跟下課鈴突然響起一樣,掌聲整齊利落地停了。


    一般而言,掌聲應該都是慢慢變得稀疏,而後停止。唐澤看了一眼鼓掌和停止都訓練有素的觀眾們,他們全都麵色灰敗,看不清臉,身形也十分怪異,有的過瘦,有的太胖,有的胳膊長而扭曲,有的頭垂落著,可是因為他們還具有人的形狀,又不直接判斷說他們不是人,充其量是身體十分畸形的人類。


    更詭異的是,它們全部都跪在地上!


    唐澤沒見過這樣的待客之道,聽眾跪著聽戲,不知道是哪裏的戲派畫風這麽野。再仔細看,它們頭幾乎貼在地上了,背部的彎曲程度很大,雖然是紙人,臉上的表情卻畫得活靈活現,一個個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饒是如此,還是該鼓掌鼓掌,該喝彩喝彩。


    唐澤正注意觀察著觀眾,悄無聲息地,一個「人」從台後走過來了,靠近了唐澤。它也不是人,一個十分高大的紙人,麵容滄桑。


    它手裏拿著一桶木籤:「請貴客點戲。」


    紙人嘴的部分一開一合。


    唐澤想了想。周遭的詭異環境讓他驚魂未定,顯然,這裏也不是什麽好地方,最好,是唱一些正能量一點的戲曲。


    「那就來段《包公趕驢》吧。」


    他不常聽戲,隻有小時候跟著他姥姥聽過幾段。搜腸刮肚,也隻能想出來這一個,講的是包拯斷案的故事,很正能量。


    紙人沒有離開,它把手裏的木桶往前推了一點,又說:「請貴客點戲。」


    唐澤發覺原來是要從這裏麵選!剛剛他受了驚嚇,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可是,如果是這裏麵的戲,豈不是有可能有那種很危險的……


    唐澤猶豫間沒動,紙人不斷地把木桶往前推進,逼迫性很強,他又不敢後退。在木籤眼看著快戳到他鼻孔裏麵的時候,唐澤硬著頭皮抽了一根簽。上麵用奇怪的字符寫了一串字,看不懂。


    紙人拿過來看了看那根簽,大聲喊道:「牙痕記一曲!」


    隨著他的喊聲,台上先是嗩吶聲猛地吹起,曲調哀婉,拖著長長的音似乎拉到了無限遠,隻讓人覺得心緒悲涼,尾音漸弱時,如同天邊一絲即將完全散去的雲彩,漂浮無定又藕斷絲連,此時小鼓和三弦及時跟上,噔噔噔聲音由弱到強又敲起來了。唐澤正奇怪,前麵二胡拉得像是在鋸木頭,怎麽到了這曲戲,技藝又突飛猛進了,他仔細觀察了那二胡和吹嗩吶的紙人,它身體單薄,裏麵應該使用木架子撐著,手的部分似是由木頭雕刻,動作呆滯,不知道怎麽發出這種渾圓蒼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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