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瀾滄終於知道上周在姚岑宿舍,她們之間的尷尬氛圍是怎麽來的了。她倆一齊笑出來,想到當時互相置氣的樣子就覺得荒唐。


    「還是不看了。」沈瀾滄憋著笑意關掉屏幕,屋裏立刻暗下去,隻剩沈瀾滄燃燒的菸頭發出幽幽微光。


    抽菸的時候她的手肘放在扶手上,修長的小臂倒下去,手幾乎要和窗台碰在一起。煙升起來,細細的一縷,有時會被微風打散,胡亂隨風飄走。


    她對著漆黑的屏幕出神,菸灰要積起來的時候才收回小臂,輕輕含住濾嘴,之後的兩秒像是靜止。她的眼睛垂著,濃密的睫毛如兩片合攏的蝴蝶翅膀。她似乎短暫地睡了一覺才從靜止中甦醒,緩緩吐出煙霧。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抽菸的樣子特別性感。」羅謠伸出手去撫摸她的嘴唇。


    沈瀾滄睜開眼睛,低下頭吻了她。這是她們第一次接吻,沒什麽準備,沒什麽儀式感,就像之前發生過很多次一樣。


    「我第一次看見你抽菸是去年開學的時候,在學校門口的咖啡館。你坐在吸菸區,靠窗的位置。」羅謠輕聲說,「你可能沒看到我。」


    「我看到了。」沈瀾滄說。


    「真的嗎?」


    「真的,但你背對著我。」


    「那時候我覺得你抽菸的樣子讓人有一種欲望。」羅謠捧著臉,回憶那個久遠的身影。


    「那你對我有欲望嗎?」沈瀾滄問。


    羅謠看著沈瀾滄柔情中帶著點嚴肅的樣子,舔了舔嘴唇,說:「有……」


    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被沈瀾滄吻回去了。


    第二個吻讓羅謠心率過高,有些喘不上氣。這個吻結束之後,她狠命呼吸,沈瀾滄倒是平靜,從容地將那塊在接吻時就要落下的菸灰彈在菸灰缸裏。


    「你今天抽太多了,」羅謠從沈瀾滄手裏搶過煙,塞進自己嘴裏,「沒收!」


    她叼著煙的樣子就像叼著一支棒棒糖,不過吞雲吐霧的樣子已經不像第一次抽菸時那般生澀了。


    「這麽熟練?」沈瀾滄笑道。


    「還不是老師教得好。」羅謠白了她一眼。


    沈瀾滄笑著躺在椅子上,放空自我。


    「還在煩惱?」羅謠問。


    「對自己有點失望。」沈瀾滄望著天花板上的復古吊燈發呆。


    「萬事開頭難嘛。」羅謠安慰。


    「我以前可能太自信了。」三天下來,沈瀾滄接二連三受到打擊,她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入門了,現在看來,說她連門都沒看到也不為過。


    羅謠抽完煙,趴在椅背上看她。


    「我剛開始拍片子的時候,有那麽多想法和感受要表達,一度認定自己未來會成為一名偉大的導演。」沈瀾滄以講笑話的口吻說出來。


    「很有希望。」羅謠說。


    「我曾經覺得自己那麽獨特,可認識的人越多,就越會發現自己的平庸。」沈瀾滄長舒一口氣,「可能我並不了解這個行業,也不了解電影的本質,更不了解自己的能力。」


    「可你喜歡電影。」


    「我喜歡,但現在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適合做導演,這和以前自娛自樂拍片子完全不同。我的朋友可以那麽精準地跟演員描述該表達的情緒,可以那麽順暢地和其他工作人員溝通,一切井井有條,而我自己隻會搞得一團糟,讓所有人都心情不好。比起我,她更適合做導演。」沈瀾滄越說越難受。


    「但她並沒有成為導演。」


    「她說她不喜歡。」


    「但是你喜歡。」


    「我喜歡電影,有想拍的東西,但我知道這並不足以使我成為一名好的導演。」


    羅謠摸摸她的頭,說:「你隻是還需要學習、需要經驗。」


    「可我感覺麵前有一條巨大的鴻溝,現在我根本沒有自信邁過去。」沈瀾滄閉起眼睛,眼皮很熱。


    「那就做個平庸的導演,」羅謠捏了捏她的臉,「反正我也會是個平庸的舞蹈演員。」


    「我覺得你跳得特別好。」沈瀾滄睜眼看她。


    「在你家那天嗎?那隻是隨便跳跳。」


    「不是那次。」沈瀾滄告訴了她,上周日她去新宿看她跳舞的事。


    羅謠恍然大悟:「你去看我跳舞了,可你在天橋上為什麽哭?」


    「因為我覺得,我似乎更了解了你一點。你不是說過,跳舞是你的另一種人格嗎?我看到了她,被她感動了。」


    羅謠趴在手臂裏,笑著說:「可我跳得完全不算好,老師還是挑出了很多毛病。」


    「那又怎麽樣,觀眾會被你感動。」


    「是啊,觀眾也會被你感動。」


    沈瀾滄嗤笑了一聲,指腹刮著羅謠的臉,羅謠低頭咬住她的手指。


    沈瀾滄拔出手指,說:「你怎麽像條小狗一樣?」


    羅謠學小狗吐舌頭,說:「好多人說我像小狗。」


    「你表麵上是小狗,其實裏麵是隻狼。」


    「那你呢?」


    「我?你覺得呢?」


    羅謠噘著嘴想了想,說:「你表麵上是隻老虎,其實駕駛老虎的是隻小貓咪。」


    沈瀾滄捂著臉笑,說你暗示我虛張聲勢是不是。羅謠說不是,我可沒那麽說。


    「不過我的確是紙老虎,一戳就破。」沈瀾滄又想起不開心的事,瞬間頹唐。紙老虎,這個詞當真能代表她這幾天對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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