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妮把手向前一搭,突然探頭咬在利文斯肩膀上。


    狠狠地上下咬合,直到嘴裏瀰漫開血的氣味。


    利文斯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她。無知無覺似的,隻是讓她咬。


    她哭得滿臉是淚,大聲地問:


    「你怎麽不疼!你憑什麽不疼……你告訴我,到底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你告訴我,現在,現在到底是不是夢啊!」


    利文斯緊緊地抱著她,他說:


    「我不知道。」


    第33章 逃離荊棘莊園(六)


    11.


    就這樣,他們來到了第三年。


    這一年,荊棘莊園發生了一些事情。


    廚師因病去世了。


    管家患上了嚴重的疾病。在一個清晨,毫無徵兆地停止了心跳。


    園丁與利文斯一起把屍體埋在玫瑰花園,同時消失的還有罪惡的地下室。園丁用土和石灰給徹底地銷毀了。


    溫妮站在樓上陽台,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忙碌。


    秋天到了,她穿著一件大紅披肩,裏麵是白色毛呢裙子。這一身有些厚,可她怕風。


    蜜罐子似的三年,她有點受不了外界的風雨。夢裏永遠是最適宜的氣溫,她很久不知道堅硬與苦痛是什麽滋味了。


    暮色降臨在莊園周圍,視野裏舖滿了玫瑰花。她被溫柔地囚禁在這裏:一個與世隔絕的,詭異而華美的籠子。


    在這裏,時間沒有意義,一切都沒拉長、放大。寬大的紅色毛衣徒增了她的憔悴,仿佛一碰即碎。她是幹枯的花瓣,單薄的影子映襯於蒼冷地板,明暗之間,她成為一個沉默的符號。


    溫妮轉身走出去。


    夕陽下,雲層金紅絢麗,餘暉照射空蕩蕩的莊園。台階下的草坪已經顯露枯萎,緊靠在廊柱下的,是兩枝剛被剪下來的玫瑰花。


    深紅色,絲絨質地。溫妮捧著它們,抬頭望向遠方。


    利文斯笑著走了過來。


    他長高了,變得更結實。高高大大地朝她揮手:「媽媽,喜歡嗎?」


    溫妮沉默著低頭。玫瑰的香氣是真實的,莖上的刺被細心地刮淨,她與他對視:「今天又要去哪兒?」


    「去哪兒?」


    利文斯愣了一瞬,隨即大笑:「醒醒,這裏是現實!你還能去哪兒?」


    苦笑一聲,溫妮垂下眼簾。


    抱著花走進會客廳,她麵對了清澈的鏡子。


    與她對視的是一個蒼老頹廢的女人,肩膀顫抖,容顏浮腫憔悴。


    眼前這個人是誰?


    溫妮的淚水順著臉頰落下,她低下頭,一顆一顆潤濕了玫瑰花瓣。


    她一個人在偌大的莊園裏走。奇幻的光影,美麗的玫瑰,艷紅色鋪滿視野……現實風吹草動,她隻覺得冷,想回到夢裏待著。


    她像是一個殉道的修女,用自己的青春年華滿足一場可笑的眷戀。


    周遭越是寧靜,現實越是真實有序,就越顯出夢境的虛妄與幸福,而溫妮的悲哀也就越深。


    繞回到會客廳,她從桌上拿起水果刀。


    隨心所欲地,她把牆上的畫扯下來,狠狠地刮花了每個人的臉。


    溫妮沒有告訴利文斯,其實五年前,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她心裏是流淌過幸福的。


    她很想教他學習,陪他長大也可以。


    最初的時候,他和她都那麽快樂,那樣的日子,都去哪裏了?


    她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希望獲得一些回憶。可是周圍一片死寂,沒有什麽人來救她。


    慈祥的母親,可愛的孩子……溫妮一刀一刀地割下去。而後她放聲大笑,在這完美漂亮的墳墓中大笑。


    她端著肩膀,提起刀,從下向上地端詳。


    她想,也許過一會兒,裏麵就會流淌出牛奶來。這把刀會不會變成獎盃?睜開眼睛,她又會出現在哪個舞台上?


    利文斯衝進來,一把奪下利刃。


    他把畫丟到一邊,趕緊抱住溫妮。


    他那樣焦急地追問她是否受傷,然而溫妮隻是大笑——為他這恐怖的愛而大笑。


    傍晚天氣轉涼,萊傑探長站在陽台上。


    房前的草坪上一片枯萎,遠處山林陰翳,褪盡燦爛色彩。地上的玫瑰花枯萎凋零,靜靜地倒掛鋪陳在腳下。


    他有一種錯覺。在溫妮的講述中,自己似乎已經在這裏生活了百年。


    荊棘莊園的恐怖,不在於畫地為牢,而是混淆了夢境與真實。它讓人徹底地放棄反抗,永遠自欺欺人。


    「所以……你到底,是怎麽逃出來的?」


    溫妮微微佝僂著靠在欄杆上,她偏過頭微微一笑,而笑容是稍縱即逝的:


    「本來第二天……是我們的婚禮。」


    12.


    利文斯要布置現實中的婚禮。


    他的構想,是把荊棘莊園從裏到外全都擺好玫瑰花,其他的繁複自不必說。


    他和園丁兩個人忙活,莊園裏有很多精緻漂亮的餐具,統統被翻出來擺在櫃子上。由於他隻想要走一個過場,所以一封請柬都沒發。


    那是一個寧靜的春夜,天上下起濛濛細雨。


    利文斯換了件新衣服,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怎麽樣,這一件還挺好吧!」


    溫妮坐在他身後,一杯接一杯地喝紅酒。


    扭頭看去,從天花板往下,順著長長的樓梯,玫瑰花一路蔓延鋪陳,就像瀑布一樣順流而下。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摘一朵別在胸前。在微醺的醉意裏,很想跳一支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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