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服務員走過來:「女士,需要幫助嗎?」我搖搖頭。


    真虛偽啊,好像剛才用手機拍我的人不是你一樣。


    怎麽還不走。我回頭瞪他一眼,抱著濕淋淋的衣服轉身離開。


    倒黴,真是倒黴透了。怎麽偏偏會在這裏碰上那個女人?


    她有什麽資格對我指指點點,不過是人老珠黃了,嫉妒我占走她的愛,又搶走她的錢。


    真是好笑,以為是拍電視劇嗎,紅酒又不是硫酸,難道毀了天下女人的容,就能把男人拴住身邊了嗎?


    ——一家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我恨恨地想。


    北方春天,風很料峭,吹人身上發冷。我如一張薄紙,在來來往往如刀一般的目光中走出去。


    人隻要變得麻木,道德的約束就變得稀薄。


    可我今天的昂首闊步,並非寡廉鮮恥,而是無欲則剛。


    2.


    我知道他有家室,還是兩年以前。


    愛上一個大我十五歲的男人簡直是昏了頭。但如果這個男人恰好是個彬彬有禮的有錢人,似乎也解釋得過去。


    我倒是很喜歡在吃飯的時候不經意露出價值不菲的鐲子和包,看著朋友目瞪口呆的樣子。


    我的戀愛在進入大學時就被摁下了暫停鍵。拉拉扯扯的試探與博弈很讓人疲倦,而且二十出頭的男生有一種幼稚,他們想極力地證明自己是成熟的。


    這種行為有種裝腔作勢的可憐,我覺得他們沒什麽了不起的。


    ——那時候就該有個人告訴我,我才是真的可憐。


    初秋有許多美麗的日子,我在辦公室給文件蓋章。


    紅彤彤的圓印一個一個落下去,我鄭重其事地把他們對齊,像落了一遝夕陽。


    他打電話過來,問我要不要跟他去釣魚,我說好啊。


    我沒說實話,其實不想釣魚,隻是想見他。


    他開車接上我,說要回家那魚竿。開到一處闊氣的住宅區,他停了車,叫我等著,他很快回來。


    我坐在車裏百無聊賴地翻著車裏的東西,想找一支煙來抽。


    儲物格裏放著文件,我拿出來,打算理一理,倒是看見了一份判決書,原告姓蔣。說是一審判決不準離婚,因為夫妻感情尚未破裂。


    我顫抖著,正看到法官的處理意見。車門打開,他伸手把判決書拿了過去。


    「你跟我說你已經離婚了。」我咬著嘴唇。


    「沒判而已。」他很自如地起車,「你最好乖一點,少操心這些事。」


    我露出可憐的表情:「如果變乖,你就會愛我嗎?」


    他回頭看我:「我不是最愛你了嗎?」


    「他就是拿你當玩物!」


    朋友激動地抓著我的手,「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他根本就是不想離婚!你跟他糾纏到最後,輸了的就是你自己!」


    我扭頭看著窗外沒說話。


    我想起浮士德勾引格雷辛,引誘她,讓她懷孕,迫使她弒母殺嬰,被判絞刑,在監獄中發瘋,死於癲狂。


    最後她卻成為了女神,引導迷途的靈魂進入天堂。


    這就是男性社會的神話美感,這就是男人眼中光輝女性的命運。


    我討厭這種身不由己。可我沒有更加強大的精神力量與之抗衡。當他躺在我懷裏,跟我埋怨他的工作他的家人他那暴脾氣的老婆,我竟然對他充滿了憐惜。


    這實在太可怕,不管這樣的感情出於什麽理由,都足以說明他開始變得與眾不同。


    3.


    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屋子裏發呆。


    自從上次,我們有日子不聯繫了。他問我最近忙不忙,想帶我去澳門玩。他老婆出國了。


    我說好。


    一進金沙娛樂場,兩邊就是籌碼碰撞的響聲,嘩啦嘩啦像洶湧的海浪。


    可是這不是海,沒有白沙和海鷗,隻有流光溢彩的燈,層層疊疊地流瀉下光影。


    我突然想,這要是放幾麵鏡子,那就像奇幻仙境了。


    「這裏為什麽沒有鏡子。」


    「怕作弊。也怕大家看見自己的樣子——很憔悴的。看見了就沒興致,賭場怎麽掙錢?」


    我被裹在一件水貂毛的大衣裏,靠著他慢慢走。


    「去買籌碼。」我手裏忽然被塞了一張卡,「來金沙不賭一次怎麽行?」


    我連忙把卡往他懷裏放:「我不賭。——不會的,怕輸。」


    他笑著鬆開手,還是把卡推到我衣服內側:「試試看,小孩子嘛。我像你這麽大,每天都想當發哥。」


    「我又不喜歡港片……」


    我拿著卡,心裏有一點雀躍。我努力地擺出可愛溫順的樣子,他說要去給我選酒。


    身邊是紫色綠色的賭桌,綢緞閃閃發亮,荷官坐著發牌,旁邊戴帽子的、禿頂的、抽菸的、端著酒杯的,他們有些出汗的樣子。


    我又何必這樣假惺惺。幾年的光陰不是一樣地過來了嗎,我為什麽歡喜得這麽誠惶誠恐呢?


    望著他的背影,我生出一種可怕的念頭。


    我絕不能接受情人的身份,我才應該成為女主人。


    這種念頭一旦萌芽,我就不能再回頭了。再不能滿足於小恩小惠和甜言蜜語。


    使一件東西保持原封不動的最好辦法就是將它及時毀滅。我已經沒有什麽力量來毀滅這荒謬的愛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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