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淩將周萍送回老宅後獨自回到了家裏。


    自從奶奶出事以後,江淩這還是第一次踏足別墅這邊的家裏。


    雖然鍾點工有定時上門打掃,屋子裏的衛生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但不知怎麽的,可能是自己和沈時安今日都不常回來的原因,總覺得突然之間就少了幾分人氣,到處都顯得冷冰冰的。


    脫掉衣服在浴缸裏泡了個澡,江淩將自己的身體埋在冒著騰騰熱氣的池水裏,驅趕掉連日來身心操勞的疲憊。


    之後穿著家居服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把客廳以及各個屋裏的窗簾全部拉開,讓充足的陽光照射進來。又給主臥的床上換了一套幹淨鮮亮的床上用品,等沈時安回來,江淩認為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蒙著頭躺在被窩裏好好地睡上一覺。


    然而在江淩把桌邊的雜物都收拾到床頭櫃的抽屜裏的時候,他卻猛然間又看到了當初自己與沈時安簽訂的那份協議。


    協議上有明確表示,自沈爺爺離世起,甲乙雙方皆有權利隨時終止婚姻關係。


    江淩心道,若真是按照這白紙黑字上的條條框框來,他現在大概率得開始收拾行李,再選擇一個周內的早上跟沈時安到民政局辦離婚手續。重新恢復到單身的狀態,拿著沈時安給自己承諾過的那些股份補償,體麵地退出沈大佬的生活。


    可是很顯然,由兩人目前關係的發展看來,這婚大概率是離不成了。江淩至今回憶起沈時安說「喜歡你」那三個字的時候,心還是會止不住地砰砰跳動。


    但是沈時安……江淩想到這裏不禁頓了頓,他還會記得那晚對自己說過的這句話麽?


    第77章 「想離婚?不可能!」


    沈時安悄無聲息推門進來的時候,江淩手裏正拿著一份文件站在床邊發呆。


    江淩原本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注意到身邊多了這麽個人,但是隨著沈時安的靠近,撲鼻的酒氣迎麵而來,卻將他的思緒由縹緲處瞬間拉了回來。


    「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沈時安一向是極少飲酒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別人灌他灌得多,還是他因為爺爺的離世過於傷心,故而放縱了自己,走路的重心都變得搖擺不定了起來。


    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江淩下意識地把人往床邊帶,卻在不留神時被沈時安一把將手中的文件抽走,尷尬地停在了原地。


    「婚、前、協、議、書。」


    沈時安一字一頓、口齒不清地念出了標題上的五個大字。須臾之後眯著眼搖搖晃晃,有些委屈地沖他嘟囔道:「江淩,你怎麽還想著跟我離婚啊?」


    江淩從未見過沈時安這般孩子氣的模樣,又讓人無奈又覺得好笑,遂抬頭對著他眨眨眼,故意問道:「這玩意兒不是你當初要跟我簽的嗎?現在怎麽?不想認帳了?」


    沈時安原本是將自己整個人的重心依附在江淩的身上,聽見他這麽說,瞬間警覺地站直了身體,沉著眸子打量了他幾秒。


    片刻間,一把攬過了他的腰,對著他的嘴唇狠狠咬了一下。


    江淩吃痛,又因著沈時安身上酒氣過重,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人推開。但沈時安倒沒顯得很生氣,隻是不屑地勾著唇角輕哼了一聲,須臾之後,麵露得意,抬起手三兩下一扯,便將手中的這份協議撕成碎片撒在了地上。


    這酒瘋撒得人措不及防,江淩瞪直眼睛說了一個「你」字,然而話音還未落地,卻猛然間落入了一個久違熟悉的懷抱。


    「江淩。」沈時安的下巴隻在江淩的肩窩上,喚了他的名字後告訴他:「想離婚,不可能。」


    說完之後打了個酒嗝,又迷迷糊糊補充道:「想走可以,但你必須……帶著我一起。」


    被沈時安這副樣子搞得哭笑不得,江淩抬起手箍住他的腰,順著脊柱一路撫到了他的後背上:「你這是到底喝了多少啊……說話舌頭都打結了。」


    過了一會兒見人沒反應,江淩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道:「時安?」


    「沈時安?」


    抬頭深深嘆了口氣,江淩換了個姿勢用力,架住人的胳膊往床邊挪了兩步最後將沈時安放倒在枕頭上。


    額間幾絲淩亂的碎發遮住了緊閉的雙眼,沈時安臉頰泛紅,嗓間忽而泛起一陣幹澀的灼燒感,故而皺著眉扯了扯領帶。


    江淩跑去廚房倒了杯水,扶著他後頸半坐起來餵他喝下後,又將他放回到枕頭上,準備幫他把領帶和身上的衣服全部脫下來。


    然而上衣的扣子剛剛解開三顆,在看到沈時安脖間掛著的那個觀音玉佩的時候,江淩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腦海裏即刻浮現了在老宅的書房裏,爺爺將另一隻玉佩遞到自己手裏時那副慈祥而滿懷期待的模樣。


    眼眶忽而泛起一股酸澀,江淩轉頭深呼了一口氣。之後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把那個玉佩拿出來也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之前守靈熬了幾個大夜,難得躺在床上睡個了整覺,江淩被沈時安攬在懷裏睜開眼的時候,一束陽光早就已經從東邊的窗戶縫裏悄悄鑽了進來。


    饒是如此,他清醒的時間還是要比醉酒的沈時安要早上一些。


    撿了自己的衣服躡手躡腳地起床,江淩在客房的浴室洗漱過後,在廚房煎了兩個蛋,又拿出小鍋煮了些牛奶。


    在處理爺爺後事的那三天時間裏,沈時安從頭到尾都保持著鎮定,即使在告別儀式上眼看著遺體即將被推去火化的時候,周萍已經哭得幾近暈了過去,他也隻是沉著眸子抿緊了雙唇,強忍著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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