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實在太愛這行,捨不得放棄,於是不得不改名鹿峰。


    「這樣一來,至少不會有人一看她的名字,就直接選擇不與她合作,連她的作品都不肯打開看一眼。


    「後來其實她並沒有像封城那樣刻意偽裝成男孩子,不過常年跑工地風吹日曬的,她又剪了短髮、穿著簡便的衣服,長相也不是柔美型的,所以不熟悉她的人,都以為她是男人,她也懶得解釋。


    「到了如今這個時代,相關歧視仍舊存在,但比起當年要好了很多。


    「盡管如此,她早年因為性別問題遭到過太多的拒絕與白眼,那些陳舊的觀念已經深深刻在了她的骨子裏,所以有時候當被誤會是男人,她也不主動解釋。


    「她擔心她一解釋,就會遭遇那種類似於『女人肯定不行』的白眼。」


    明月在「鹿峰」的耳邊繼續道:「想知道我為什麽了解得那麽清楚?我的助理挺能幹,找到了鹿峰的採訪。這些都是雜誌上的原話。


    「時聽海就是個草包。項目的事,是他請的職業經理人在操心。


    「鹿峰也不是他親自聘請的,他整天隻知道賭錢、和情人玩兒,根本不知道鹿峰到底是什麽人。


    「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鹿峰前陣子又生了皮膚病,偶爾來這裏考察,都戴著很大的寬簷帽,甚至把整張臉都包上了。


    「無論是高守、華華、還是秋雁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全副武裝的模樣。


    「所以其實這裏沒有人知道她到底長什麽樣子。


    「那麽……」


    往前走了一步,再轉過身體,明月重新麵對麵地站在了「鹿峰」麵前。


    「你其實也不了解鹿峰,連她其實是女人這件事都不知道。不然你不會裝成一個老男人。


    「所以這是一場激情殺人。你來到這座島上,得給自己找個身份。鹿峰恰好是最早來這裏的。你就順手殺了她,然後偽裝成了她。


    「華華是你的幫凶,她知道鹿峰得了皮膚病,所以你在華華的幫忙下,給自己做了些偽裝。


    「但事出突然,華華又沒提前調查過她,所以你們都不知道她居然是個女人,以至於留下了這個最大的破綻。


    「最後,在暫時無法做dna檢測的情況下,將一個人的身份徹底抹去,方法之一就是用火燒她的屍體。


    「她的麵容、指紋等等,全都會不復存在。


    「那樣你的計劃就更沒有破綻了。


    「這就是……明明山頂有滅火器,華華第一時間要做的不是去滅火,而是過來叫我們的原因。或許那火根本就是她放的,對嗎?


    「但我想你是不打算瞞我的,至少沒打算瞞我到底。


    「不然你不會給我寫信,告訴我你還活著。是吧?我的……


    「你想聽我怎麽稱呼你呢?


    「——時聽潮先生?」


    時聽潮注視明月良久,開口道:「你的意思是,我為了以一個合理的身份暫時留在這島上、或者僅僅是為了參加晚宴,就隨便殺了一個受邀來島上的人?


    「因為鹿峰恰好最先來,又落了單,於是我選擇對她動手。」


    「對。」明月點頭。


    「那麽,是什麽讓你認為,我會因為這樣簡單的理由隨便殺人?」


    「誰知道呢?六年前你並沒有死,可你為什麽從沒聯繫過我?


    「有沒有可能……當年的兇手也是你?


    「搞不好你連我也想殺。也許你根本就是一個殘忍的人,隻不過我不了解你而已。」


    再注視明月良久,時聽潮開口道:「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明月問。


    時聽潮道:「我確實偷偷上了島,也確實想找個能留在這裏、並參加晚宴的辦法。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鹿峰的屍體,於是決定扮演成她。」


    「你否定殺了她。」


    「否定。但這場的火,確實是我讓華華放的。其他的你都猜對了。」


    「六年前的事呢?」


    「與我無關。」


    「我可不信。」


    「你認為,我對你好、盡力照顧你,就是為了殺掉你?」


    「那可說不好。還是那句話,我不了解你。


    「行了。聊得差不多了,出去吧。」


    見明月往前走,時聽潮驀地伸出了一隻手臂攔住他。


    「做什麽?」明月問他。


    時聽潮道:「剛才在外麵,你並沒有直接把這些說出來。」


    「對哦,可見我對你這個老父親還是不錯的。」


    明月打量他一眼,又往外走去了。「我先出去了。你想卸妝還是什麽的,隨意。」


    然而明月的手腕又被扣住了。


    他有些惱火,皺起眉來,極其不悅地看向時聽潮,或者說扮演著他的國王,以及這二者背後的那個叫餘欽的人。


    昏暗狹小的空間內。


    餘欽一步步靠近明月。


    明月一步步後退,直至退無可退,後背抵住了牆壁。


    兩人又對視了片刻。


    然後餘欽的目光下滑,落上明月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著的喉結,繼而再往下,落上那深陷在鎖骨裏的大片陰影。


    餘欽的手抬了起來,將明月先前自己解開的襯衣紐扣一顆顆扣上,直到最上麵那顆扣上了,這才鬆開手。


    「披好外套再出去。天氣冷。這房間裏曬不到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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