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少見地沒有蹭上來貼貼,瞳孔渙散,半長的額發濕噠噠的黏在皮膚上,嘴唇慘白沒有血色,搭在烏丸嵐手腕上的掌心冰冷。


    在烏丸嵐經歷過的所有事情裏,這次並不是最危險的。他見過很多人在他的麵前,被一槍狙殺,當場就會失去生命體徵,就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而且剛才刺向他的那一刀,就算是沒有萩原研二,也不一定會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他本來不應該這樣失態。


    他隻是……隻是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會有人願意擋在他的麵前,拚盡全力、哪怕是豁出性命,也要替他擋下那或許並不致命的危險。


    他早就習慣了獨自麵對危險,也習慣了背叛。所以盡管已經把萩原研二他們劃分到了合作關係,但是他卻從來都沒有指望過他們做什麽,或者付出什麽。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相愛的人在安全的時候,會立下讓自己都相信的海誓山盟,但是在危及生命的關頭,大部分人的本能會取代荷爾蒙,代替大腦做出指令。


    這是生物本能。


    而愛情就是違背本能的東西,所以烏丸嵐從來都不會相信愛情。


    別說是愛情,就算是母愛,也抵不過利己的本能,就像是烏丸雅……


    「嵐,別害怕。」冰涼的指尖碰在烏丸嵐的臉上,喚回了他發散的思緒。


    烏丸嵐下意識地反駁:「我沒有。」受傷的又不是他,他有什麽好害怕的?


    「可是……」萩原研二眯著眼睛笑笑,抬起指尖劃過他的眼尾:「嵐剛才的眼神,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呢。」


    「你看錯了。」烏丸嵐一把抓住對方不老實的手,捏住:「少說話,保持體力。」


    「現在不說,萬一以後就沒機會說了呢?」


    烏丸嵐抓著萩原研二的手控製不住地一緊,沒說話。


    「如果能早點遇到嵐醬就好了,如果能作為萩原研二的時候遇到嵐就好了。」


    「如果能在那時候遇到嵐的話,說不定就可以把嵐偷出來,這樣就可以像是正常小孩子一樣長大了吧?就算調皮一點也沒關係,嵐的頭腦很聰明,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學……不過還是不要做警察了,警察太危險了,危險的事情讓hagi來做就好了。」


    「就算是作為弟弟也是可愛無敵的弟弟呢……」


    「這樣的話,嵐也就不會把hagi當作是貓咪了吧?說不定也會多喜歡hagi一點……嵐,多喜歡hagi一點怎麽樣?」


    「好。」青年聲線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打斷了萩原研二的話。


    萩原研二:「……」


    烏丸嵐認真地說:「如果你這次沒有事,我會認真考慮你說的話。」


    萩原研二:!!!


    烏丸嵐抿著嘴角,緊盯著躺在他膝頭的青年的眼睛,濃淡漸深的紫色,仔細地記下他說的每一個字。


    前座的鬆田陣平收回視線,慢吞吞地翻了一個白眼。


    看來這個傢夥沒什麽事,還有精力油嘴滑舌。


    *


    至於烏丸嵐是什麽時候發現不對勁的呢?


    在車停進醫院停車場的時候。


    因為某個傢夥沒繃住臉上的笑容,嘴角飛到天上了。


    烏丸嵐:?


    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是烏丸嵐清清楚楚看到了這個傢夥的嘴角飛快地向上翹了一下。


    烏丸嵐猛地收緊五指,萩原研二的手在他掌心發出嘎嘣的聲音,萩原研二吃痛地瞪大眼睛,對上了烏丸嵐陰森的目光。


    「你、裝、的?」


    「啊,痛痛痛。」萩原研二可憐兮兮說:「傷口好痛哦,頭也暈……」


    烏丸嵐撩起他的衣擺,看到了那個血淋淋的傷口,從右側腰腹一直劃到後背,皮肉外翻,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是再耽擱下去,確實也有失血過多的風險。


    烏丸嵐深吸一口氣,暫且記下這筆帳,以後再算,先和安室透下車給他叫擔架去了。


    諸伏景光看著他精神抖擻的樣子,也鬆了一口氣,剛才在副駕駛聽著某個人像是臨終遺言一樣的交代,他也被騙到了。


    諸伏景光看向臉上寫著『果然如此』的鬆田陣平,問:「鬆田,你早就發現了?」


    「哼。」鬆田陣平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不愧是幼馴染啊,你還真是了解萩原呢。」


    鬆田陣平又翻了個白眼,解釋道:「本來一開始我也沒發現,但是聽到他說什麽多喜歡一點的時候,就發現不對勁了。這個傢夥如果真的快要死了,絕對不會說這種話的,而是會說『我們果然還是不合適,忘掉我吧』這種。」


    「小陣平,好了解hagi哦~」笑嘻嘻的聲音從後座傳來。


    「你閉嘴吧。」


    第105章


    萩原研二被推進手術室縫合傷口, 安室透和烏丸嵐並排坐在門外的椅子上,兩個人身上都是血跡, 尤其是烏丸嵐半邊褲子都被染成深色, 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安室透抱起諸伏貓貓,把對方放在腿上。


    諸伏景光能感受到zero抱著他的雙手,細細的顫抖著,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 沙啞難聽。


    「hiro……hiro, 是你嗎?」


    安室透眼前一陣陣發黑, 耳邊像是又聽到了天台上迴響的槍聲, 和吹不盡的風,像是要把他的靈魂都吹散。那人胸口暈染開的血跡, 逐漸變得冰冷的手指,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的海藍色眼睛, 和錐心噬骨、瀰漫至今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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