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當時對方站在暖黃色的燈光下,穿著普通甚至有點可笑的花襯衫和人字拖,但是他看過來的那一刻,眼中的寒芒就像是穿透薄紗的利刃,瞬間門攪散了周身懶洋洋的氣氛,筆直的脊背就像是一桿槍或者一把刀那樣。


    這樣的人按理來說應該是無所畏懼的,但是夏目還是覺得對方在逃避什麽,就像是曾經的自己那樣。


    當時他好像也聽到貓咪老師說話了,但是卻故意打斷了自己的問題,還用腿攔住了後麵靠過來的那三隻貓……他也在因為能聽到妖怪說話,而感到苦惱嗎?


    在遇到貓咪老師之前,他也總是在逃避,裝作看不見、聽不見,好像這樣就能妖怪們劃清界限,也能和那個看得見妖怪的自己劃清界限,變成正常人夏目貴誌,被別人接納,融入到普通人之中。就像是黑夜中撲火的蛾子,貪戀那瞬間門的溫暖和光明。


    不過現在他已經想明白了,看得見妖怪的夏目貴誌才是真正的夏目貴誌,現在的他不僅認識了貓咪老師,還有了家人同伴和妖怪朋友們,如果脫離了這些,那夏目貴誌也隻是帶著名字的空殼。接受真實的自己,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快樂。


    下次要是還能見到那個人,就把這些話告訴對方吧,如果能幫他想明白就好了,就像是幫到了曾經的自己。


    夏目貴誌想到這裏,又從枕頭下翻出手機,打開line看著那個灰色的頭像。他後來又給對方發了一次好友申請,但是沒有收到回應,夏目貴誌有些失望的嘆氣,當時當著自己的麵,他就毫不猶豫的刪除了好友,看來是真的不想和他扯上關係。


    真的很可惜,他……


    「夏目!夏目!」窗外傳來了斑的聲音:「我把你想見的那個小子帶回來了!」


    夏目貴誌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拉開窗簾,看到斑站在庭院裏,從嘴裏吐出個東西,一臉喜氣洋洋。


    夏目貴誌:???


    *


    「抱歉,真的很抱歉——」夏目貴誌跪坐在地上,低著頭,麵前是一臉麻木的烏丸嵐。


    烏丸嵐想罵人但是沒敢,因為他剛才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瘦弱的男孩,一拳錘暈了那個可怕的妖怪,然後那隻妖怪就變成了招財貓的樣子,現在還翻著肚皮,閉著眼躺在地上。


    烏丸嵐覺得自己的小身子骨,可禁不住他一拳。


    「我會把返程的車費補給您的。」夏目貴誌低著頭,看著地板,他們兩個人總共才見過一麵,現在突然這樣麵對麵坐著,真的……很尷尬。


    身為妖怪的貓咪老師是不會明白這些的,他隻會覺得夏目想要見這個小子,為了這個小子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嚴重影響了斑大人的心情,那麽就去把這個小子找來帶給夏目好了,反正這對他來說也不難。


    烏丸嵐聽到他這樣說愣了一下,問:「你……看我是什麽樣子?」他已經知道這個少年的不同尋常了,但是和一隻貓咪說把車費補給他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啊?」夏目貴誌也呆住:「好像也不太一樣,比夏日祭的時候看起來年紀更小了?」因為怕吵醒藤原夫婦,屋子裏一直沒開燈,夏目貴誌也沒敢正眼看烏丸嵐,現在仔細看去,上次還是成年人體態的烏丸嵐,現在變成了十四五歲的樣子,骨架是少年人的纖細,更顯得四肢修長,還是穿著上次見麵的花襯衫,正盤腿坐在他對麵。


    夏日祭。烏丸嵐不太記得那時候的事情了,夏日祭的時候他應該還是二十歲的樣子吧?但是現在在夏目貴誌的的眼裏自己是十四五歲的樣子?「你看我還是人類的樣子?」


    夏目貴誌翻出手機,打開攝像頭,看到了地上那隻棕色的貓咪,哇偶,好可愛……


    看到了貓咪形態的烏丸嵐之後,夏目貴誌明顯放鬆下來,他果然還是更擅長和妖怪相處啊。


    「唔,你叫什麽名字?」烏丸嵐歪頭看著夏目貴誌,這個同齡人讓他很有好感,就像是幹淨的山泉水一樣。


    「……夏目貴誌。」上次明明已經說過了。


    「你看到我的樣子是十四歲,實際上我的記憶也停留在十四歲。」烏丸嵐沒有錯過對方流露的失望的神色,坦蕩的解釋道:「以後我一定會好好記住你的名字的。」


    「我叫烏丸嵐,初次見麵,以後請多關照。」


    烏丸嵐對他伸出了手,淺色的眸子認真地盯著他,夏目貴誌呆呆的伸出手,被他一把握住,幹爽的熱度從皮膚傳遞過來。


    現在的烏丸嵐,是和夏日祭那時候的烏丸嵐完全不同的人呢。夏目貴誌看著對方唇角若隱若現的酒窩這樣想,真的想像不到是什麽樣的事情,會讓他變成後來的樣子,那種像是武器一樣的感覺……不過他居然隻有十四歲嗎?比他現在還要小兩歲呢。


    夏目貴誌從身後拽出毯子,披在烏丸嵐身上:「幼貓很容易著涼的,你還是先披著這張毯子吧,我去給你倒點羊奶。」他照顧過小貓咪,這個時間門幼貓很容易餓,喝點溫熱的羊奶也能安撫情緒。


    啊,為什麽突然變得慈愛了?烏丸嵐乖乖的披著毯子,一時拿不準要不要拒絕,如果拒絕的話會不高興嗎?他實在是沒有和普通同齡人相處的經驗,對於同齡人的經驗完全來自黑澤陣,但是那個傢夥……也不是什麽正常人。


    這時,地板上裝死的斑一骨碌爬起來:「夏目夏目,我也想喝加糖的羊奶……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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