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穆小棗出事後,他就一直呆在辦公室,不久之前還將我們喊過去了解了一下情況。」郭瑜沉默片刻,又忽然道,「粟桐,我不是個傻子,穆小棗失蹤現場的布置也不高明……她還活著?這是你們的計劃?」


    第150章


    粟桐知道那簡陋的現場肯定瞞不住市局這些經驗豐富的老手, 她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被識破,正撞上自己焦頭爛額之時。


    「有些話你不方便說我也不會強迫你。」郭瑜從背後拎出一個飯盒,「我媽知道我在加班, 又聽說你狀態很不好, 半夜爬起來燉得烏雞湯,你一半我一半。」


    飯盒很有點斤兩, 郭瑜嘴裏雖然說著「你一半我一半」,但估計粟桐這一半全是肉。


    「還有這個,」郭瑜又在口袋裏摸了摸, 摸出枚橙子味的軟糖, 「三天之前我遇到穆小棗,她給了我一把糖, 拜託我多看著你一點。」


    郭瑜不吃糖,如果條件允許,她連精緻碳水都不吃,那把糖是穆小棗存在她這裏給粟桐的, 從硬到軟, 什麽口味都有。


    那會兒郭瑜還不清楚為什麽,她願意接受一方麵是為了粟桐,另一方麵也是看在木天蓼小區前, 穆小棗曾救過自己的份上, 而今想想,那簡直在交代後事。


    這幾天的天氣一直很熱, 糖卻沒有化,就連表麵那層白霜都還好好附著在上麵。


    隨身帶著的糖沾染體溫不會有這麽完整的外在, 郭瑜是特意回去拿的。


    粟桐看著掌中的糖,心口沸騰的血雨忽然就消停下來, 在她耳邊聲嘶力竭呼嚎著「你個廢物」的小人成了啞巴,她隻能聽見搓動糖紙時「沙沙」的響聲。


    糖不是很甜,有股濃鬱的水果香,粟桐抿了抿唇,「謝謝。」


    「謝我還是謝穆小棗?」郭瑜輕輕笑了笑,「活過來就好,我去幹活了……飯盒保溫,我把湯放你桌上,你回來記得喝。」


    粟桐「嗯」了一聲,目送郭瑜瀟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中,她隨後又轉了一圈手裏的雨傘,這次溢出的水極少,隻在牆上留下些瞬間被吸收幹淨的灰點子。


    正如郭瑜所說,何鑄邦還沒有下班,他辦公室裏亮著燈,淩晨六點,按理說已經破曉,隻是因為烏雲厚重,這雨還有連下的趨勢,沒有燈,外麵依然伸手不見五指。


    粟桐沒有敲門,何鑄邦辦公室的門也沒有反鎖,他聽到動靜甚至沒有回頭,仍然背手站在窗前。


    支隊長辦公室有一整麵的大窗戶,平常都將百頁闔上阻擋陽光,否則一整天下來,後背的衣服能曬脫一層色,但此時窗戶卻敞開著,沒有遮擋,稍微一點風就能卷著雨吹入室內。


    「你都看見了。」粟桐很少上來就這麽不客氣。


    何鑄邦畢竟是她頂頭上司,副支又因身體狀況時好時差,這兩年都不怎麽管事,幾個大隊長都直接跟何鑄邦交差,而粟桐又視何鑄邦為長輩,尊重比別人更多一點,敲門是必然禮儀,這麽多年哪怕門一敲就開,粟桐也從沒破過規矩。


    何鑄邦沒有親身參與這場追捕,但他在高處俯視一切,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盡收眼底。


    粟桐的出現在他意料之中,何鑄邦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紀渺來市局近十年了,當年提你做大隊長時還有不少人替他覺得委屈。」


    論交情,粟桐跟紀渺配合得更多,交情更厚,但論時日長短,紀渺剛到市局,何鑄邦就認識他,比粟桐要長出些年份。


    紀渺最終沒能提上隊長一來算時運不濟,二來本事也差一點,他那一年的破案率很低,好多都是懸而未決,因此讓粟桐占了先,不過紀渺的進步也是有目共睹,何鑄邦桌上有一份文件,還重點表揚了紀渺。


    他這樣的人背負「叛徒」的標籤,是何鑄邦萬萬想不到的。


    「這些東西是紀渺臨死前交給我的,」粟桐手上捏著幾張寒酸的紙,「作為遺言太薄太薄了。」


    何鑄邦還是背対著粟桐,「你接下來有什麽計劃?」


    「了結市二中的案子,並幫紀渺完成遺願。」粟桐言簡意賅。


    何鑄邦沒有應聲,等了一會兒,興許是淩晨潮濕的風吹得他老人家頭頂發涼,何鑄邦最終還是關上了窗,一瞬間所有喧囂都被隔絕,他緩緩轉過了身,「你有線索嗎?」


    「不多,但知道方向。」粟桐捏著手上幾張被雨跟血浸透的紙,「放心吧,不會浪費什麽時間。」


    何鑄邦嘆氣,「我不是擔心這個。你要查,肯定能查得下去,隻是這種高強度的工作量,加上穆小棗現在又……你還得顧著局裏的事,粟桐,你撐不撐得住?」


    紀渺的死非常複雜,他死前還提醒粟桐,市局有第二雙眼睛,這件事倘若深究,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寧,但現在市局最難承受的就是人心浮動。


    除此之外還得配合緝毒行動。


    論「壓迫勞苦大眾」的手段,粟桐在何鑄邦麵前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但何鑄邦並不希望任何人因為工作而出事,他越了解粟桐,才越怕粟桐以身殉職。


    何鑄邦失去過自己的戰友,也見過別人失去戰友,尋常人家幾十年難得老死病死一位,而何鑄邦隔幾年就得參加一次追悼會,多少新人故人都殉了職。


    粟桐還年輕,何鑄邦有一半心血花在養育她這件事上,所以才老的這麽快,倒出去收不回的一半心血啊!何鑄邦拿來澆花,這花都要成精了,又怎麽捨得粟桐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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