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懷疑他是反社會人格?」穆小棗神色一凜。


    正常打哈欠時,身邊人都會受到感染,若不是刻意忍著就會做出相同的反應,但任雪那樣的反社會人格無法做到與人共情,也無法受環境感染,自然也不會跟著打哈欠,所以這種行為可以作為最簡單的心理測試。


    既然簡單,準確率就不能保證,顧祝平因此也隻是懷疑。


    粟桐在旁邊撐著頭聽得津津有味,她發現自家副隊真的是什麽都懂一點,犄角旮旯裏的冷知識穆小棗都能接上話。


    「那照片裏的這扇窗戶呢?你見過嗎?」穆小棗緊接著問。


    花窗玻璃一般都用於建築物的裝飾,另外還有些宗教象徵,整個東光市用花窗玻璃的建築物屈指可數,就連建材公司也不是很推薦,所以照片裏的窗戶很有代表性。


    顧祝平點了點頭,「東光市有個姓於的企業家,他這幾年沉浸公益,捐贈了不少建築給學校和醫院,但凡是他的捐贈,這種花窗玻璃就是標誌。」


    這倒是很正常,企業家進行捐贈很多都是圖個名,有些圖名圖在表麵上,要求建築物套上自己的名姓,有些則喜歡留下個標記,譬如花窗玻璃,又或者某種建築風格。


    錢是人家為了公益白捐,拿都拿了,套個名其實無妨,還能皆大歡喜。


    「沒有人發現這花窗玻璃有些奇怪嗎?」粟桐的聲音這時候插了進來,顧祝平下意識向她看了一眼。


    「當然有,」顧祝平道,「但西方的神話體係很多,花窗玻璃又全是定製非常有美感,表達的意思也以抽象居多,你能這樣理解我能那樣理解,就算覺得奇怪也不會指出來,畢竟誰不想附庸風雅呢。」


    粟桐:「……倒是充分利用了人性。」


    「那你能看出這張照片是在哪裏拍得嗎?」穆小棗指著照片底下的一行字,「我知道是他的辦公室,但這辦公室位於何處?」


    顧祝平拿起剛剛簽字的筆,又要了一張紙,直接寫了下來,「說起來他這辦公室就在舞陽區,離市局不算遠。」


    穆小棗將紙條遞給粟桐,粟桐在市局幹的時間比穆小棗長,對周圍環境也更加了解,隻一眼就看出這個地址不僅僅離市局近,幾乎在五公裏範圍內。


    這膽子也真是大得離譜,拍照片,光明正大的以花窗玻璃為背景,就連辦公室所在地段都離市局咫尺之遙,要是再囂張一點點,大概會考慮在市局來個七進七出。


    不過離市局近也有個好處,隻要還沒打草驚蛇,那就隨時可以登門拜訪。


    這一輪審問下來,時間已經不早,何思齊被關在廚房關得全身長毛,正在用手摳著推拉門,嘴裏反覆嘀咕:「十一點多了,十一點多了,十一點多了……就算明天不上班,你們也不至於通宵吧。」


    粟桐跟何思齊有種從小一起長大的默契,裏麵的人一喊,粟桐就開始過河拆橋,「那今天就到此為止,都這麽晚了,都回家睡覺吧。」


    顧祝平:「……」


    他覺得自己這一趟是被騙進來的,騙人的時候粟桐情真意切,說什麽為了解開心結,什麽何叔這麽多年都在惦記你,還有什麽為了恩師的遺願,等利用完了就是「天都晚了,回家睡覺吧。」


    粟桐要是決心做個感情的騙子,怕是天底下有一多半人得遭殃,剩下的一小半因為粟桐分身乏術逃出魔掌。


    顧祝平雖然哭笑不得,還是客客氣氣道了別,這頓晚飯對他來說確實重要,若沒有這頓晚飯,他跟何鑄邦的關係永遠停留在幾年前,不會有絲毫進步,顧祝平也不會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放下了。


    所以粟桐是利用了他,卻也有顧祝平縱容的原因。


    等無關人等撤離之後,看似在一旁玩兒手機的何鑄邦才抬起了眼睛,剛剛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不得不說粟桐跟穆小棗的辦事效率奇高,短短時間裏就得到了好幾條關鍵線索。


    何鑄邦忍不住問,「你們接下去有什麽安排?」


    「知道了地址也先不要打草驚蛇,派兩個跟蹤技術還不錯的人盯著就行,我跟穆小棗打算喬裝身份進市二中。」粟桐向她的頂頭上司匯報工作,「市二中裏有很大可能藏著鐵證,隻要拿住證據,就不怕抓不到人。」


    相反,要是先打草驚蛇抓住了人,又會像之前孫旭偉跟郭宏的案子一樣,給了對方一個消滅證據的機會,沒有證據,抓住的人還是要放,全程都是無用功。


    「行,有老刑警的風範,」何鑄邦沒有補充也沒有反對,隻道:「放手去幹吧。」


    何家早就沒有粟桐的房間,所以時間雖晚,粟桐還是要開車跟穆小棗一起回去,臨走,王萍還塞了一袋葡萄跟兩盒野山參給她們,說是傷還沒好,拿回去補補,至於何鑄邦,年紀也不算大,天天過著養老生活,什麽好東西吃下去都是浪費。


    何鑄邦為此想辯解兩句,然而沒來得及開口,粟桐就像怕他後悔般抱著人參就跑,還不忘在電梯裏招呼穆小棗一聲,「快走快走快走。」


    何鑄邦:「……我以前有虧待過她嗎?怎麽跟老鼠偷米似得,回家一趟鬼鬼祟祟。」


    粟桐身上多少還帶著點傷,倒是一點都不影響她敏捷的身手,穆小棗追在她的後麵,幾乎是一溜煙就到了車門前。


    粟桐沒有回身,她知道穆小棗會跟上來,就像穆小棗知道她此刻正在笑,披散的頭髮在氣流牽動中往後飄,抓是抓不住的,完全是水中的遊魚,有些快樂過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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