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征的腳踝附近有三道血痕,已經結疤,大概是有點癢,他會不自覺地蹭一下。


    粟桐的意思是將受害人指甲裏的血跡跟楊征進行比對,隻是技術科那邊太忙,還沒處理到這裏,粟桐算是冒了次險,在沒有實證輔助的情況下,先把推論說得理直氣壯。


    她裝模作樣撣了撣手裏的資料,「這上麵可清清楚楚地寫了,你還想抵賴?」


    如果粟桐手裏的資料是真,楊征根本無從抵賴,這已經是鐵板釘釘的證據,連同兇器甚至形成了證據鏈,隻是楊征的動機是什麽?總不至於作業寫得心浮氣躁,忽然就想出去砍人吧。


    要真是這樣,完全可以扯張「精神病」的旗子來庇護楊征。


    「我聽說你在學校成績不錯,今年夏天的備考目標錨定了市二中?」粟桐的手指撚著麵前幾張紙,從中間抽出一張來,「你樓上的兩戶鄰居似乎都上的市二中。」


    楊征的視線有點渙散,他盯著杯子裏的水,不管粟桐說什麽,他都是呆滯狀態。


    忽然,粟桐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泄盡,她嘆了口氣,當著楊征的麵手撐下巴,像是有些迷惑和不解,「可是這點相似之處卻不能當成證據,一時之間我們也拿不準你的動機,你要是願意交代就好了。」


    暴露自己的短板,完全指望犯罪嫌疑人招供是大忌,當對方發現警察的舉證有問題時,裝死是條很好的出路,楊征從剛剛開始就不再吱聲,現在指望他說話,那比登天還難。


    徐華猜不透自家隊長飄忽不定的審訊方式,一會兒像沒經驗的新手,一會兒又把楊征套在裏麵,即便他不說話,迅速蒼白的臉色和逐漸緊繃的表情,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泄氣的姿態還在繼續,粟桐的內心卻遠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得心應手,在市局裏需要守得規矩太多,她眼下的「詐」跟「騙」也有點打擦邊球的意思,再進一步這場審訊就會終止,因為粟桐觸碰了底線。


    可是楊征很難纏,他的難纏跟守口如瓶的亡命徒不同,隻取一種模稜兩可的態度,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粟桐想「才十五歲,他是怎麽……」


    忽然,粟桐眼角睜大,瞳孔驟縮,她將所有資料攤放開,在裏麵找尋著什麽,徐華壓低了聲音問,「怎麽了?」


    粟桐沒有直接回答,她從文件夾中抽出一張紙,又撥了一個電話給外麵的張婭,「你去將304兇殺案的所有資料拿進來,快點!」


    徐華有點跟不上粟桐的節奏,他低頭往紙上看了一眼,這張紙沒什麽特別,像是正經調查的邊角料,上麵是關於楊謙南傷情的鑑定情況,輕微傷,徐華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笨,但實在看不出這張報告跟304兇殺案有什麽聯繫。


    「楊征,」粟桐臉上帶著笑意,「我剛剛就在想,你這樣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沒有任何犯罪經驗,昨天麵對警察還很緊張,怎麽今天就學會了總結經驗和拖延時間……有人在後麵指點你吧。」


    之前楊征的臉色不過是蒼白,還有點人樣,此言一出,楊征連最後一點血色都褪盡,他整個人像是紙張糊成,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


    半晌之後,他終於咬著牙道,「你沒有證據。」


    「你要知道,這個案子就像是一個龐大的建築,而你隻是被人鑲在建築中的一顆螺絲釘,我們警察卻要將這個建築從頭到腳摸得清清楚楚,連哪裏有條縫隙都不能放過。」


    粟桐晃了晃手裏的資料,「我不僅能找到證據,很快還能給你一個具體的名字。」


    楊征並不是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參與審訊,所以手腳自由,他猛地一下站起身來,像是要去奪那張寫滿字的紙,被身邊警員很快摁住……楊征瘦弱,根本無法掙紮,他眼睜睜看著張婭進來,遞給粟桐一大堆的文件,「嗡嗡」鳴響的耳朵裏聽見張婭簡短問了句,「怎麽搞成這樣了?」


    「沒事,」粟桐掀起眼皮子,目光平淡,「年紀輕輕,沒病沒痛,一會兒就會冷靜下來了。」


    「隊長,你找什麽呢?」徐華也湊近問,「教教我唄。」


    「兩天前,我們昏迷的犯罪嫌疑人在醫院差點被殺,分局知道規矩,送人進醫院時,就叮囑過醫生和護士盡量保密,而鄭光遠卻能很快找準位置,還搞來了一套白大褂,手托治療盤,上麵放滿醫療器械,偽裝得絲毫不露。」


    粟桐道,「若說找準位置還有可能是有人說漏嘴,那白大褂和治療盤就可以斷定鄭光遠在醫院有內應。」


    徐華張大嘴,「我明白了……楊征昨晚也是直接去了醫院,今天來警局後不僅有了底氣,還有了經驗,就是那個內應在暗中幫他!」


    「昨天晚上值急診並與楊征有接觸的醫生可不多,我們隻要對比兩次人員的名單……」粟桐手指往下滑,「就是他,心胸外科主治醫生張國平!」


    張婭做事太過細心,若不是這份額外整理得資料,粟桐說不定還要去醫院看一眼監控。


    「徐華,你先去抓人。」粟桐當機立斷,「帶上穆小棗,讓她當個熱心市民。」


    在聽見張國平名字的一瞬間,楊征就連掙紮都卸了勁,他癱在椅子上,眼睜睜看著徐華在自己麵前兜了一個圈,最後消失在審訊室的門後。


    所有的線索連成一線,楊征如何牽扯進這些事裏也逐漸有了清晰脈絡,粟桐想了想,「關於穆小棗暴力執法的事,你現在跟我一樣沒什麽發言權,得靠現場物證說話,我看今天下午她就能洗清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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