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僥倖逃出小院後,李汀南便成了蘇琪的心病。


    蘇琪認為,是李汀南犧牲了自己,才換了他逃出小院。隨蘇宇大軍回京後,李汀南的失蹤更使得蘇琪愧疚難耐,直覺是自己害了李汀南。聽聞房中發現地道時,蘇琪心頭一震,夫人會不會就在地道之中?


    於是想也沒想,一馬當先地跳進了地道。


    隻可惜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蘇宇死死地盯著地道,沉默了足足半盞茶的功夫,「地道可有出口?」


    「有……」


    蘇琪話還沒說完,隻覺得麵前一陣風颳過,再一扭頭,隻見地道口處還剩一片褚紅的衣角。


    ——蘇宇已然進了地道。


    見蘇宇進了地道,縣丞也閃身鑽了進去。


    腳步穩健,動作迅敏,倒不像是個文弱的秀才該有的模樣。


    ……


    地道的出口在一處普通的山洞之內。


    出了山洞,再扭頭回看,任誰也想不到洞內竟藏著驚天的秘密。


    往前看去,視野被一個山頭擋住,隻看得見鬱鬱蔥蔥的樹木在泥間野蠻生長。


    眼前的樹林倒也和身後的縣丞一般,千篇一律,毫無記憶點。讓人看了就想迷路。


    「聽聞縣丞是本縣人?」


    一路沉默的蘇宇,冷不丁地開了口。


    縣丞一時間沒琢磨透蘇宇的意圖,隻好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下官自小便隨父親去了鄰縣的書院,前兩年中了秀才,方回本縣就職。」


    蘇宇轉過身來,鷹隼一般的眼睛,盯著眼前好似一陣風便能將他吹倒的男子。


    「難怪。」


    此時已是日落之時,金烏西墜,血紅的夕陽透過樹梢林間,飄飄搖搖灑在蘇宇身上。像是憑空披了層血衣,徒增幾分煞氣。


    縣丞猛地想起坊間有關蘇宇的傳聞,說他少年侯爺,橫刀立馬,一朝西北射天狼,贏得單於倉皇顧。


    他一直以為,坊間傳聞不過是捕風捉影、添油加醋,直至如今,方才覺得,坊間有時傳的不假。


    「難怪什麽?」縣丞問。


    話音將落,隻覺一陣拳風迎麵撲來,縣丞的鼻骨隻覺錐心之痛,登時血流如注。


    「難怪縣丞一點都不擔心。」


    正所謂林深不知處,山洞在一片密林之中,剛從其中出來的人,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樹木,多少會因找不著方向,而感到擔憂。


    但縣丞太平靜了。平靜的,像是對此處很熟悉。然而縣丞自幼在他縣長大,當不會對泉縣的一片山林熟悉。


    「都是下官的錯,還請侯爺息怒——」


    縣丞捂著鼻子跪在地上,暗紅的血不斷從指縫中湧出,淅淅瀝瀝落在地上,和泥土融在一起,看上去好不可憐。


    「縣丞大人,這裏除了你我,再沒有第三個人。接著裝可沒什麽意思了。」


    剛才那一拳蘇宇不僅收了力度,還特意調整了角度,若是普通的文弱秀才,縱使受了驚嚇往兩側閃躲,也不會被這一拳打到。


    能結結實實接到這一拳,多少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侯爺在說什麽?下官……」


    跪在地上的縣丞突然暴起,一手成爪,一手飛速抽出腰間的軟劍,直衝蘇宇命門而來。


    蘇宇眉頭微挑,有點意思。


    側身躲過縣丞的攻擊,將縣丞握劍的手扭至身後,膝蓋微曲,頂住縣丞的脊背,將縣丞製伏在地。


    縣丞掙脫幾下都沒有成功,幹脆放棄了掙紮,測過臉去陰惻惻一笑,「侯爺,您找不到侯夫人的。」


    蘇宇暗道不好,伸手鉗住縣丞的下巴,但終歸是晚了一步。


    縣丞已經將牙槽中的毒囊咬破,他嘴角滲出的一縷黑血,像是在嘲諷蘇宇的無能。


    日頭已經完全隱在了山後,隻剩下黑沉沉的孤寂,默不作聲地將林中之人侵蝕。


    咚——咚——


    醇厚古老的鍾聲拖著尾音,在山中迴蕩,驚起一群又一群歸林的倦鳥。


    蘇宇微微仰頭,望著遠山若有所思。


    不知是在傾聽山間迴蕩的鍾磬音,還是在看天邊歸林的鳥兒。


    ……


    灰色的鴿子從佛寺上空掠過,轉悠幾圈,像是在找尋落腳的地方。


    艾山伸出手臂,鴿子便不再猶豫,直直飛下,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解開鴿子腿上的紙條,艾山一言不發地看完後,將其放在身旁的炭盆中燒盡。一如往常那般。


    「泉縣的暗樁,被蘇宇拔了?」雖是詢問的語氣,卻被簾幕後的老者問的十分篤定。


    艾山微微頷首,「意料之中的事。蘇宇手段一向狠辣,更何況他以前也是做這個的,在這方麵,至今還沒人能比得過他。」


    「少主,江初渡如今就在護國寺中。」老者沒有接著艾山的話講下去,反倒岔開了話題。


    「然後呢?」


    艾山輕聲道:「殺了他,一切都能回來了嗎?公公,你知道我想要的從來不是這。」


    窗外夜風卷著雪花落進了屋內,很快就被室內的溫度融為一灘透明的水,而後再被蒸發,連個痕跡都沒留下。


    夜風又大了些,徑直掀開簾幕,帶著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落在老者脖間的棕黑的佛珠上。


    老者輕輕嘆了口氣,起身走至艾山身旁。


    「初見少主時,也是這樣一個雪天。一晃多年,老衲也從一介閹人,成了護國寺的住持。」<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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