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轎穿過幽長的甬道,又過了幾道宮門,這才到了太後所在的仁壽宮。


    李汀南剛下了轎子,便有小太監轉身進去通報。


    而後聽得一聲爽朗的笑聲,「快去傳菜!」


    宮人端著菜盤魚貫湧入,殿內的桌子上擺滿了各式佳肴。


    「臣女李家汀南,拜見太後娘娘。」


    李汀南一邊說著一邊行著稽首禮。


    「快起來,快起來,好孩子,來讓哀家看看。」


    先皇去得早,太後三十歲便開始守寡,如今不過四十出頭,因著保養得當,臉上也未留下幾絲皺紋。


    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檀香,手中捏著一串油亮的佛珠。


    太後按了按眼角,嗔怪道:「這一去三個多月不回,哀家以為,你這小丫頭去涼州把心玩野了,不願回京了呢。」


    李汀南扶著太後坐下,連忙告罪:「還請娘娘恕罪!汀南是為了替娘娘多瞧兩眼涼州的美景,這才耽擱了。實際上汀南在途中也很煎熬,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娘娘您呀!」


    太後摟著李汀南坐在自己身邊,點了點她的鼻子,沖左右的人道:「聽聽,自己貪玩反倒是為了哀家。還真是油嘴滑舌!」


    身邊的女官內侍連連稱是應和道,七嘴八舌的誇著李汀南。


    周中使遞上一雙象牙箸,「娘娘和姑娘快用膳吧,屬下瞧著姑娘都瘦了。」


    太後呦了一聲,拉著李汀南好好瞧了一番,而後哽咽道:「瘦了,真瘦了,也越來越像玉娘了。」


    李汀南揚起的嘴角悄悄落下。


    玉娘是她的母親,在李汀南三歲那年病逝了,生前與太後是頂好的手帕之交。


    眼見太後也有些傷感,旁的幾人忙將話題岔開。


    內侍尖聲喝了一聲,「皇上駕到——」


    屋內的人有些慌亂,忙起身接駕。


    「參見皇上。」


    李汀南算不上驚訝,她就知道太後會想盡辦法把自己往皇上身邊送。


    「免禮,你們都下去吧。」


    來人著一身玄黑龍袍,麵如白玉,倒是一副謙謙公子的模樣。


    但李汀南知道,江初渡並非看起來那樣溫潤如玉,他是一個天生的統治者。


    鐵血手腕,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上一世他親政三年有餘,太後一黨被他與蘇宇鬥得氣息凋敝,奄奄一息。


    但自壽昌公主遠嫁番邦之後,這位帝王卻將朝政全全交與了蘇宇,並且每況愈下,沒撐多久便駕崩了。


    臨死之前,他拖著病軀去了壽昌公主的居處,而後一把大火,將整個宮殿燒了個精光。


    李汀南依稀記得,那日的火燒的很大,空氣中夾雜難聞的糊焦味,執兵器的禁軍一字排開,攔著宮人,不讓救火。


    領頭的蘇宇一襲紅袍,看向她的眼神晦澀難辨。


    江初渡一撩龍袍坐在了凳子上,舉起象牙箸笑道:「母後真是偏心,小南這剛一回京,您便讓她來宮中用膳。」


    太後拉著李汀南坐下,「哀家倒也稀奇,平日請皇上來用膳都請不到,如今汀南前腳到,後腳皇上便來了。莫不是皇上有千裏眼,在承幹殿瞧見了不成?」


    江初渡勾唇一笑,「母後真是會開玩笑,能乘著軟轎進仁壽宮的,除了小南還能有誰?」


    李汀南眼簾微垂,瞧著眼前的飯菜沉默不語。


    這兩人的對話滿是弦外之意,一個旁敲側隱說自己宮中被插了眼線,一個裝傻充愣諷刺對方奢華無度。


    這樣的話,她上輩子聽了太多,也說了太多,這輩子實在是厭煩。


    太後話鋒一轉,又將話頭扯到了她身上。


    「汀南過了十月便滿十六了,這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你父親可有中意的人選?」


    李汀南抬眸掠了江初渡一眼,「父親未與汀南講過這事。」


    見狀,太後勾起嘴角,「皇上與汀南,這情誼可是旁人比不了的。」


    她幼年失恃,太後憐惜她,常將她召進宮中小住。一來二去,與養在太後膝下的江初渡也算是一塊長大的。


    江初渡笑道:「朕與小南手足情深,待她出嫁那日,朕必送去一份厚禮為她添妝。」


    太後對這回答很是不滿。


    「如今後位空懸,倒不如……」


    內侍小聲通報了一聲,「壽昌公主到了。」


    太後眉頭微蹙,壽昌公主是先皇從宮外抱養來的,不知生母是何人,又不曾養在她膝下,因此她與壽昌間的感情,比眼前這個榮登寶座的庶子還要淡薄。


    她未說話,便聽江初渡淡淡道:「壽昌身子不好,快讓她進來。」


    翠玉串成的珠簾響了一陣,李汀南抬眼瞧去,進來的那女子長相姣好,麵色蒼白如紙。著了件青色蝶戲百合羅裙,倒如東風中的一枝弱柳,惹人憐愛。


    李汀南起身行禮,被太後按了下去。


    「是朕喚壽安來的。」


    太後的手稍稍鬆開,李汀南起身朝她行了一禮。


    壽昌公主亦不是活潑的性子,自問安時說了幾句話便再未主動開過口。


    在這樣別扭的氣氛中,四人同桌用完了一頓午膳。


    桌上的殘羹冷炙撤走後,太後坐著閑聊了一陣,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便扶著周中使的手去殿內午睡了。


    見太後離場,壽昌亦尋了個藉口回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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